“依云轩总监陆喜林,勤于本职,勉于公务,经董事局决定,特奖励白银一百两。此令,恒盛源集团总裁,许沅,于升平三十五年八月初十。”
赵三七是初学习字,一笔一划写得既缓慢又呆板,余光瞄到身旁的几个人都在等着他时,额上便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水。待到都写完了,他又用嘴将墨汁吹干,然后才双手递与许沅,自己转身去写另外一份备份。
许沅像往常一样表扬了他两句,确认无误后拿了公章,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在右下角印了下去。
“你让李成亲自跑一趟吧,以示郑重。”
胡安泗接过,应了一声“是”,躬身出门,片刻又折返回来,“主子,李成已经去了。”
“嗯,”许沅手里把玩着一件如意,淡淡地说:“采芝斋的生意,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很好,你们怎么看?”
她本来已经策划了一场花团锦簇的中秋月饼宣传促销方案,但因时间太过紧急,月饼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深入人心,且中州居民对于月饼这个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反而远不如对遮阳伞的热情。
而十一名业务员的市场调研结果,也让许沅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本以为能够令采芝斋一鸣惊人的策划方案。文化的积淀,不能依靠单纯的商业热情予以实现,只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徐徐图之。
袁本斋悄悄地抬起头,却是看向了胡安泗。
然胡安泗此时正端着茶,似乎茶还有些烫,他小口小口地抿着,只眼皮一下一下胡乱地跳着。
“大掌柜,”袁本斋无奈,开口道:“秋暮夕月,始于礼记。周以后,祭月之风一直盛于皇室。至于赏月、玩月,前朝倒是曾有一些清流文士提及……”
任何时候,提及清流,所有人都会变得小心谨慎。
许沅不由觉得尴尬,对于历史和政治,她确实不大玩得转,勉强笑道:“既然人家没有这个风俗,我们做出的那些月饼,自然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想想阿满辛苦做成的那几大食盒的月饼,放也无处放,吃又吃不完,她一狠心一跺脚,索性送出去卖些人情……不过既然要卖人情,那就不妨卖个大些的。
“这样,从明天起,恒盛源的员工实行七天工作制,每工作六天休息一天,逢春节、清明之类的节日,酌情增加休息天数。还有,再过五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现在生意比较忙,就休息三天吧,另外给公司每位员工发两块月饼,东西不多,略表心意。”
阿满的月饼,大如圆盘,两个便足够七、八个人食用。
袁本斋起身代恒盛源一众人等向许沅致谢,“多谢大掌柜。”自依云轩新伞发布会后,他已不将许沅视作普通女子,是以此时听到这些新奇的言论,也丝毫不觉得不妥。
胡安泗来了兴致,“若是照主子所说,我们现在使用的纪年还要稍作调整,以和七天工作制相符。”
“正要如此,”许沅将从前的日历向胡安泗细细描述,“你媳妇儿识些字,就让她找几个丫鬟先做起来,到时候通州、东街市和这儿都挂上一个。”
“是。”
八月十四那天,恒盛源的十几位员工,都领到了过节的月饼,以及大掌柜特许的三天长假,本该月初发放的工资,也因为要庆祝中秋,提前送到了众人手中。同时收到这份特别的节日礼物的,除了中州数位风流权贵子弟之外,还有通州的两位父母官,以及依云轩总监陆喜林。
到了中秋正日,青台官邸里,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赏月会。
内外院相连的空地处,置了一张拼凑而成的长桌,那些有些身份的下人丫鬟们,早早就坐在桌旁,周围站立的,则是等级较低的粗使小厮和婆子。
而阿满做的火腿月饼、果仁月饼,也都被切成了小块,然后分装在一个个的小碟内,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为了避免下人们在主子面前拘谨,钟景庭和许沅只在开场时说了一些应景的祝福话儿,便退回内室。许沅吩咐了李成除了明日当值必需的人手外,其余的人都只管放开了去热闹。
二人一起来到东院,许沅抱过钟小猫,看着儿子在怀里睁着圆圆的黑眼睛,又乖又安静的小模样,她干脆决定自己带上几天。便给于陈氏安排了三天假日,又送了她两块月饼,然后让赵党参驾车将她送回家中,与亲人团聚。
中秋人月两团圆,赏花赏月食月饼,在升平三十五年的八月十五,这个观念,开始小范围的进入到了某些人的思想深处,仿佛是春天埋在泥土里的种子,等待着生根、发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