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彻夜闲聊，上午系主任毛老的专业课华丽丽的迟到了。两个人趁着毛老背过身写笔记的空挡，走后门到了座位上。毛老不是傻子，见到教室倒数第二排多了两个女生，多看了两眼。想起来荣玥说过自己的方言听不懂，毛老放慢语调，操着一口金陵普通话说道，“最近摄影社的新闻不少，之前还弄了个拍摄作品投票，大家看一下，我这边截的两个专业学生的图，谁的更好？”毛老点了一下鼠标，直接跳出来两张照片。一张是荣玥的一眼万年，一张是黄婷的香雪海。
教室里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毛老听了些意见，敲敲桌子让大家安静。“我想，也有一些同学参加了社团活动去了现场，现在假设你们都在现场，让你们自己选题来拍，你们会怎么拍？来来，那个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男生，你说说。”
毛老点到的是罗慕梁。
罗慕梁站起来答非所问，直接信口而谈，“我觉得第二个作品更好。”毛老眉头挑了挑，却没有打断，见毛老不发话，罗慕梁放开了胆子，“第二幅构图更好，意境比第一幅美多了。”毛老嘴巴一咧，“坐下！”他背着手走到教室中间，“我让你们谈谈，你们在现场会怎么拍，没让你们评价谁的好谁的坏，我看这两个同学的水平你们中没几个比得上的，还一个个在那评判谁的更好，你们会拍吗？拍不好，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评价！”
毛老手背敲着课桌，声如洪钟，“来，请两位作者跟大家分享一下构思。那个迟到的，荣玥，你先来！”
荣玥慢腾腾站起来，有些窘迫，“我拍这张，是恰好看到了这对老夫妻在现场拍金婚婚纱照。在别人摆拍完了之后，可能是动作站久了有些累，老爷爷扶着老奶奶，恰好老奶奶满目温柔地忘了一眼老爷爷，我觉得这个姿态、神情很自然，就立即抓拍了。但是事发突然，图片在构图上还不够好，同时，我的技术有限，抓拍时曝光不够，导致照片偏暗。在后期处理时，过渡亮化会导致清晰度和色彩饱和度下降，我在保持清晰度和色彩饱和度的时候，只对老人脸部做了突出，以较暗的部分衬托那一圈明亮，以示意相敬相爱的光辉，才想到一眼万年这个名字。其实，人活不到一万年，但是相信他们彼此相爱的故事，会流传给子孙一代又一代，把爱延续。”
我说完，毛老的眼神里透露着赞许的目光，整个教室都一片寂然。
“好，你坐下。请黄婷来说说你作品的创意。”
黄婷自信地站起来，“情起于恩重，甘愿坠入魔，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我是看了香雪海的爱情故事想到这个作品的，巧合的是那天在室内摄影棚有这么一个故事的意境，然后我找了模特按照我设想的故事意境做的摆拍。在妆容、服装上，和故事系列上，我都想要尽量符合故事本身，其实这一张是摄影系列的最后一张，是香雪海为了爱情死于爱人怀抱的场景，对雪海做了一些处理，就是营造一份魂飞魄散的意境。”
毛老点点头。
“同学们，当你们了解创作者的意图以及创作条件时，你们来说说更喜欢哪一个作品！”
课堂里又喧哗起来，荣玥竟然听见了很多支持自己的声音。
“说起来，我觉得荣玥的更感人呢。”
“这张照片竟然不是摆拍，那荣玥的手可真快！”
“其实，亮度不够反而是现实的一种写照，人生暮年，以爱为光，这种思想境界以照片的整体表现，我肯定想不出来。”
……
毛老看看手表，回到讲台，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下一堂课，我将给你们仔细讲讲作品立意和光影的关系。今天呢，先让大家从我们身边的作品里感受一下，以上两位同学出发点不同，作品立意不一样，作品各自有优缺点，很难分谁更好，但是在于观看者心里那是自有好坏。我开始就说了，如果是你身临其境，你会怎么处理？大家学摄影，摄的不仅仅是外化的物像，更要摄得住人心。好了，这节课到此为止，来来来，点个名。”
毛老的课总是到最后的时候点名，所以他的课顶多只有人敢迟到，没有人敢缺席。点完名，毛老冲着荣玥和冯甜甜喊道，“那两个迟到的，这个星期利用周六出个作品，题目就是《母校》，星期六发我邮箱。好了，大家下课。”
荣玥看了看冯甜甜，“还好老毛没把我们骂一顿，只要我们拍个照片。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嗯，下午没课，我们去看电影啊？”
“你下午没课，我下午有选修，要不晚上去看吧。”
“你选修？你选的什么？”
“会计概论。”
“额，这个课要考试哎！”
“没办法，我哥给我报名的。对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说到吃，半天萎靡不振的冯甜甜来了精神，“我想吃小煮面。”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路走到宿舍对面的第一食堂，这里的小煮面是全校十大美食之一，这个点排队的人很多。
冯甜甜占了个坐，荣玥去排队。两个人捧着碗吃上嘴的时候，整个食堂已经座无虚席。
林航下了生化课，已经十二点十分了，端着餐盘转了一圈，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两个空位。他呼呼跑了过来，“这么巧，来吃面啊！”没想到，和荣玥他们坐了一桌。
“嗯嗯，你才下课啊？”甜甜嘴里塞着面，看到对面走来林航，站起来打招呼。
“这里没人坐吧？”
“没，就我们两。”荣玥吞下嚼烂的面，才说话。
“对了，昨天……”林航欲言又止。
“没事啦，我很好。”荣玥忙着战斗，可没时间多说话。
“哎呦，不用担心，今天我们课堂上，毛老头给荣玥出气了！”冯甜甜吞下嘴里的面，跟林航说起课堂上的事情。
林航温柔地看向荣玥，“还是有很多人明理的，是注重作品的，毛老师不愧圣眼！那……你还会回来吗？”
荣玥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说，“不回。”
林航眼中有些许落寞，“嗯，”他夹了一块烤鸭的手停了下来，“那你以后准备去哪个社团？”
荣玥吃完最后一口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去任何一个社团，都免不了是是非非，倒不如好好闭关修炼。作为艺术生，没有过硬的本事，只知道拍拍风景人文，真的难成大器，“我打算今年修双专业，顺便把四六级给过了。”
荣玥轻轻松松说出的学习计划，让林航都震惊了，更别说对面还想着晚上看什么电影的冯甜甜了。
“荣玥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感觉这个计划，比上了江寻还困难！”冯甜甜手一哆嗦，最后一块牛肉掉了。
“还好啦，趁着年轻多学点不是坏事，不然愧对高中三年辛苦拯救的智商啊！林航，你快吃，一起走。”荣玥脸上轻柔的微笑，如晚秋黄昏的云霞，那么绚丽，却又遥远。
“你决定就好，虽然我成绩不怎么样，但是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林航谦虚了，一个本科生能全场作英语交流汇报，整个校园找不出第二个。
“嗯嗯嗯，过分的谦虚就是吹牛啦！团子君偷懒的时候，我就找你去自习。”
“团子君？是江寻吗？”昨天看见荣玥朋友圈的时候，就疑惑她是不是和江寻确定了关系。
“哈哈哈，你没有我微信吧！”冯甜甜举着手机，“来看看，我们家小龙人专属团子君！”
林航感觉之前的话有些唐突，也觉得这外号有些幼稚，没憋住，反倒呛到了自己，“咳咳，咳咳，呵呵，你叫小龙人！”
宿舍门口，一个向左，两个向右。
回到宿舍，林航拿出手机，在荣玥的备注上输入了“小龙人”，想了想，又改成了“亲吻彩虹的小龙人”。
“我下午一点半到三点的课，你是跟我去还是自己在宿舍？”荣玥找出选修书，做好去上课的准备。
“我要补觉，我一吃饱就犯困，去了也是睡，还不如在床上睡。”说着，冯甜甜已做好了上床的准备。
“好吧，那晚上你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你们？”冯甜甜以为是林航，“刚刚林航没说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啊！”
“不是，是江寻。之前他帮我忙，让我包他一个月晚饭。不过，昨天有些事情不愉快，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我一起。”
荣玥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冯甜甜还是听出了一点点难过的味道。
“你们要在学校吃，我就不去了；你们要出去吃的话，把我带着。吃完我请你看电影！”冯甜甜不想做电灯泡，可是美食的诱惑，当个一千瓦的大灯泡也值了。
“好吧，你睡吧。拜拜，我的团子君。”
“嗯嗯，拜拜小龙人。”
下午的课还没开始，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荣玥进了教室选择有插座的靠边上的座位，打开电脑，戴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浏览《会计概论》之前的课件。扫完课件，把自己不懂的几个点了下来。然后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里查看相关资料，认真地做着笔记。教室里人逐渐多起来。有两个身影从后门进入，习惯性坐在靠着后门的位置。
“哎呦，那不是荣玥吗？”陈海东看着背影就认出了荣玥。
邱路然仔细一看，还真是，“走走走，前面坐。”
“嗨！”邱路然坐在荣玥边上，荣玥感觉边上有人，摘下了耳机。“哈喽。”
“你选修这个课？”陈海东难以置信地看着荣玥，“为我们江老板来的？”
荣玥摇摇头，“不是，我选修课还空几门，随便报的。”其实非也，荣玥来这里旁听，是为了能再修一门会计。
看见荣玥来上课，邱路然赶忙飞了个信息给江寻，但是半天没收到回复。
“你们这个不是专业课吗？怎么就你么两个来上课。”问出口，荣玥才觉得这句话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打球太累，还是怎么地，江老板今天睡到现在没起来。”邱路然当然知道，是江寻失眠一夜才没起床，可是不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