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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阮洛对此事心存疑虑，但他毕竟是南昭国人，梁国对他而言只是客国，如果事情的层面上升到社稷这个层面，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力量为之做些什么，至少他主张的旗帜应属南昭这一方。</p>
快速敛下心头繁杂思绪，阮洛自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只匣子，再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账簿翻开，却见这账簿为一字未落的白册，里面夹有三张格式有些不同常类的纸片，正是依那燕家银票真票为模板，仿制出来的银票。</p>
“不可起皱，不可沾水，否则会失去效用。”阮洛摊开手掌指向桌上铺开的几张纸票，话里语气一派严肃，只有叮嘱的意味，因而在一代帝王面前似乎显得有些失了礼数，“精仿品是完全按照原版纸票制作。但因为时间有限，精仿只有三张，其中一张还在……北地。留作继续仿制的标本。另有一张高仿，则正是以精仿品为标本而制。技术上可能略有瑕疵，但胜在可以批量制作，北边特别先递了一张回来，请您过目。”</p>
“嗯……”王炽的目光在书桌上的三张纸票面扫过，沉吟了一声。</p>
他很满意这个结果，也很满意阮洛办事谨慎的态度。这三张仿造票据虽然假，但假得珍贵。如果阮洛因为他是皇帝，就委婉而不把与保护票据相关的问题说清楚，这可能造成的损失就难得弥补了。</p>
隔了片刻，王炽又问道：“北边有书信同这纸票一起递回么？”</p>
他虽然身为皇帝。统筹天下，但并非什么行业他都能灵活领会。在辨别银票真伪度这种事上，他能很坦然承认，自己不如一组里头的那些指触细微的造假工匠，但他相信林杉给出的判断。</p>
阮洛摊手微移。指向那本白册，语气稍缓地道：“在第四页。”</p>
王炽信手翻开白册第四页，却见雪纸一张，一撇墨迹也无。然而他很快明白过来，暗想三弟的心思果然一如以往那般小心谨慎。与此同时他即顺手将白册第四页的白纸撕了下来。</p>
在将那白纸折了放入袖中时，王炽同时还赞赏的看了阮洛一眼，这册子放在他这儿已经有几天了，虽然他已经识出了白册中隐有文字，却十分自律没有探看。</p>
阮父还活着的时候，与林杉可称挚交，阮父祭日的第一年，林杉酗酒狂饮，烂醉了三天三夜，两人的交情不可谓不深。然而今时今日，林杉朝京都回信，他当然知道这信要从好友唯一的儿子手中过一遍，却还是加了一道药水掩去墨迹。</p>
这道手段其实并不算高明，如果阮洛想看，应该也能开解得了，但林杉这么做，终究是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信中涉及的内容，怕是只有王炽适合阅览。</p>
当然，倘若阮洛一定要看，王炽定然也不会真怪罪他。</p>
但阮洛的自律心着实不错。</p>
只是……这孩子的心性还是柔善了些，如果逢有机会，需要他来处理生杀之事，他的决断力很可能不如他那父亲。阮洛拿出仿造燕家的银票时，眸底的一丝缕忧心没有逃过王炽的观察，此时此刻他在赞赏阮洛的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又有些感到遗憾。</p>
高高在上的皇帝并非就不会看别人的脸色，甚至当皇帝的人精神会更敏感，感触更敏锐，但这类人同时又已学会浩养王气，认得轻大局，不会在一些狭隘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心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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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阮洛心性中的这缕柔善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所以王炽才会常常思考，如何才能妥善安排。</p>
他还是比较希望阮洛能够继承父业，而不是一直做一个商人。</p>
南昭大地不缺经商候选人，但南昭朝堂上还缺人才。自建朝以来，王炽在一手紧抓社稷回暖的同时，另一只手还紧揪着那群旧朝遗臣。他早已决定，待到边疆稳定，国库有积，他将真正着手肃清朝野，进行旧臣大清洗，削刮一批旧朝留下来的腐肉。</p>
而到那个时候，朝堂人才缺口将更为扩大。</p>
虽然他已早在十多年前就为这个缺口在准备供应源，但在他心里头，有一个关键位置，是他一直想留给阮洛的……也许这算是为偿报阮父的功勋而开的一个出口，但更多的还是唯才是用。</p>
然而这孩子似乎一点也不想为官，还隐隐然与他保持一种距离感。</p>
王炽早就给阮承纲追加了爵位，照顾到阮承纲的遗言，这爵位划定为可以世袭，然而也是这爵誉定下时，阮洛竟跑去北疆，游学到了小梁国，并在那里一呆几年，承袭父爵的事就一直在搁。</p>
之后他终于归国，却在不久后又因病重，去了外郡疗养，此事再搁。</p>
三年前他再次回归京都，这是他第三次承袭父爵的机会，然而这会儿王炽倒自己把事情搁下了，只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阮洛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甚至是有些厌恶这个。对于阮承纲唯一的孩子，如果可以。王炽当然希望给他最需要的、最喜欢的东西，但如果自己给的不但不能如此，还会予其造成困扰。他便要重新考虑了。</p>
可这孩子究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呢？</p>
观察了几年。王炽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倒是注意到了一些他在故意避开的事情。</p>
例如，疏远皇廷，疏远皇族。</p>
就连与他走得最近的王哲，如今也已成了一副喜欢四处乱逛、就是不爱回宫住的性子。</p>
阮洛不羡为官，意避权术，甚至于现在他正专心在做的经商事业。也只是用心于经营的本身，他经营的商行除了正常缴税，收益的剩余在保留风险本金后，大部分就直接输入国库第二区。</p>
国库第二区里的积存受皇帝直接调配。账目数据大多进行了保密，阮洛这么做，近乎等于直接把银子白送给当朝皇帝随便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