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冷,凉风吹在身上,隔着衣衫钻进去,肌肤一片冰凉。
顺和宫外不时有宫女嬷嬷走动,看到直挺挺跪在宫门口的宇文晔时,全都颇感惊讶,皇后一向心疼晋王府的世子爷,怎忍心他一直跪在外头?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皇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宇文晔跪在顺和宫外的事。
御书房内,皇上正伏在书案前批阅奏章,李公公弓着身子一旁伺候,不时在茶杯里添上热水。
有小太监缓步走进来,轻柔的步子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躬身走到李公公跟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李公公皱了皱眉,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皇上头也不抬,沉声道,“什么事?”
身上袍子的明黄色把他的脸色衬得有些发黄,使得面容稍显黯淡。
李公公躬了躬身子,又换上一杯热茶,低声道,“皇上,晋王府的世子爷在顺和宫外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
皇上蹙眉,浓黑的眉毛打成一个结,“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李公公低声道,“听说世子爷求皇后娘娘帮忙,皇后娘娘大怒,世子爷自个儿就跪到门口去了。”
皇上低低的哦了一声,“皇上一向亲厚晔哥儿,什么事不肯帮忙,还惹得她大怒?”
李公公又道,“听说世子爷想要一张通关文牒,求着皇后娘娘来皇上跟前讨要,皇后娘娘不肯。”
皇上微微的挑了挑眉角,沉声道,“把话说完。”
李公公心里一突,急忙道,“世子妃好像中毒了,世子爷要去西域为世子妃寻找解药。”
皇上面色阴沉,低头不语。
李公公自是不敢再说,屏息静气的在一旁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良久,皇上缓缓的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个晔哥儿,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皇弟向来性子暴躁杀伐决断,没想到竟生出来这么个情种,一门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了。今儿个不是和硕郡主出嫁的日子么?他连半点礼仪规矩都不顾了么?”
李公公悄悄的挑着眉角偷看皇上面色,见皇上并无怒意,顿时心下了然,笑了笑,道,“世子爷惯常弄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不然上次也不会与英平郡王爷因个戏子搞得满城风雨。”
皇上听了果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倒是有这个闲心,连朕都佩服的很,不要管他,他爱跪就跪着去吧。”
李公公轻轻笑了笑,仍旧站在一旁,安静的盯着案桌上的茶杯,杯子里热气断了,他便急忙再换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
雍华宫里,仝贵妃正在作画,金黄色的菊花刚画了一半的花瓣儿,她挑着纤细的手指,长长的指甲在半空中来回的画着圈圈。
她满意的看着画了一半的菊花图,心情甚是愉悦,放下画笔,端起一旁的碧螺春放在嘴边咂了一口,一双美目迟迟未离开画纸。
袁嬷嬷从外头匆匆走进来,俯身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仝贵妃冷眉横挑,淡淡的哦了一声,看了看袁嬷嬷,冷哼道,“他倒是越来越会做戏了,皇后忍心让他跪着吗?”
袁嬷嬷低声道,“皇后娘娘是真动气了,由着世子爷在门口跪着。”
仝贵妃斜斜眼角,“皇上那里什么反应?”
袁嬷嬷答道,“皇上似是不知道一般。”
仝贵妃略一沉吟,“今日郡主大婚,宇文晔竟公然全然不顾的跑到宫里来,如此有失皇家颜面的事,皇上却对此无动于衷,可见万岁爷是默许了。”
袁嬷嬷道,“娘娘,既是如此,世子爷便不可惧,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仝贵妃凤目微微眯起来,若有所思的冷声道,“只怕他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而是装疯卖傻,自作小聪明。”
她蓦地睁开眼,声音愈发冰冷,“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十分难缠的女人。”
片刻的安静后,袁嬷嬷沉声道,“娘娘不必忧心,世子爷不是要为世子妃找解药去么?只要找不到解药,世子妃便性命难保,如果世子妃没了,世子爷不就露出真面目了么?”
仝贵妃嘴角缓缓的翘了起来,心思陡转,凤眉高高的挑了起来。
宇文晔跪的两腿发麻,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顺和宫的宫门紧紧闭着,皇后甚至没派人出来瞧一瞧。
纵是如此,他仍是挺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宫门外。
巳时已过,他已经在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太阳斜着挂在头顶上方,洒下的阳光照在他泛着红晕的锦服上,映出他一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