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氏临行,黎言裳自然要去送行。
热闹了月余的静武院再度安静下来,院子里不见半个人影,冷冷清清。
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入房门,宝瓶则留在外头等着。
仝氏正斜身歪在床上躺着,而桃菊和金枝正在屋里来来回回的收拾东西。
仝氏狠狠的瞪着她们,“你们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是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
“山上条件艰苦,不比王府里头,母亲还是多带点东西的好,虽说府里会按时给您送东西,总不比您自己带着的好。”黎言裳缓步走到房中央,站定,面带微笑,直直的望着仝氏,几日不见,仝氏消瘦了许多,两颊高高耸起,下巴愈发尖细。
金枝与桃菊齐齐屈膝行礼,“世子妃。”
仝氏微微的仰起头,目光斜视,冷哼一声,“晋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了,得意了吧?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母亲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晋王府只是一个府邸而已。”
仝氏目带嘲讽,声音尖利,“你还想坐拥天下不成?”
黎言裳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道,“母亲说这样的话被传到宫里头,可是要诛杀九族的大罪,所以母亲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仝氏恼羞成怒,蓦地坐直了身子,目如利刃,“黎言裳,我倒是要看看你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即使死,我也要看着你死在我前头。”
她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扑过来一般,大金紧紧的盯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黎氏特来为母亲送行,无意与母亲争口舌之快。金枝,王妃好短缺些什么,只管去霓裳院里要。”
金枝缓缓屈膝,“多谢世子妃,王妃什么都不缺,王爷已经派人准备好了。”
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一眼金枝,果然是个忠心的,仝氏落得这样下场,依旧想着为仝氏争一口气。
目光又在桃菊身上扫了扫,黎言裳问道,“王妃去入庵念佛,你们有何打算呢?”
仝氏气的咬牙切齿,黎言裳当着她的面问两个丫头的去处,等于在她脸上狠狠的扇了两耳光。
金枝却屈了屈膝,稳稳的回道,“启禀世子妃,王妃为奴婢寻了一门亲事,奴婢已经禀了王爷,奴婢成亲后便随王妃一起上山,仍是伺候王妃。”
黎言裳略一点头,“很好,难为你处处为主子着想。”
探询的视线扫向桃菊。
桃菊微微一怔,屈膝回道,“禀世子妃,奴婢曾经发过誓,誓死都要跟在王妃身边。”
金枝的忠心稍可理解,但桃菊的忠心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黎言裳目露疑惑,仝氏面上却存了一丝感动,她亦是没想到桃菊竟会跟她一起离开王府。
而桃菊面色平静,手上拿着仝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收起来,动作有条不紊。
仝氏得意的斜睨黎言裳,哈哈笑起来,“黎言裳,想不到吧?”
黎言裳却淡淡的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母亲阅人无数,出来的人自是忠心耿耿的,那媳妇便放心了,母亲孤零零一人在山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万一仝氏过不惯穷困的日子,活不下去了呢?那她还怎么看得到后头更加精彩的戏呢?
仝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转了身子朝里,不再搭理黎言裳。
黎言裳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母亲真是老了,头上的白发渐显了。”
仝氏脸色发青,狠狠的咬着牙,却终究未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黎言裳不再多说,转身就朝门外走,走到门口,恰碰到正从外头进来的宇文恒渊,乍一见他,吓了一跳。
只见他面色清瘦,下巴上一圈青黑的小胡子,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眸中毫无神彩,形同枯槁一般。
他冷冷的瞟了黎言裳一眼,侧身而过,走进里头叫了声,“母亲。”
仝氏马上翻过身来,一个咕噜从床上滚下来,几乎是狂奔的抱住宇文恒渊,大声哭道,“我的儿,你真是受苦了。”
黎言裳无心再听,出了静武院。
宇文恒渊这幅模样,只怕在地窖中吃了不少的苦头,只不知他心里那一结是否已经想通了。
她刚回到院子里,江妈妈便进来小声道,“姐儿,仝贵妃跟前的袁嬷嬷来了,宣王妃进宫,可是王妃拒绝了。”
黎言裳实在没想到仝氏竟是这样信守承诺的人,不再回御国公府也不再进宫,很显然是要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晚上宇文晔回来告诉她,仝氏恳求宇文治同意,将宇文恒渊送到边塞仝印那里去,宇文治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