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太后多年未出坤宁宫，列位大人方才听得黄门所报，还以为是葳蕤殿那位太皇太后白氏。谁料，竟是太后姜氏。</p>
太后眉目一敛，神色冷漠，“是哀家唤他来的。”</p>
秀儿犹在堂下，心中嗤笑道，“亡羊补牢，你当别人是傻子嚒！”</p>
太皇太后抱恙多日，皇帝重病，皇后娘娘屠氏衣不解带的在龙塌前侍疾，如今雍王宫中说得上话的，只余眼前这位。</p>
然这位太后娘娘姜氏，身份特殊。她并非皇帝生母，而是先帝孝静端容皇后殁后，由吴王姜太送进宫的。</p>
先帝子嗣单薄，只有三子一女，雍帝陈堂，长治王陈回，反王陈达与山涛公主陈竺。</p>
后两人，正是堂上这位太后所诞。</p>
永清门事变，陈达企图弑兄杀父谋夺政权，危难关头，这位太后娘娘大义灭亲，将陈达的图谋告知了当今圣上，方辅助新帝顺利登基，皇帝心中，于这位太后娘娘，十分敬重。即便其亲子忤逆谋反，也保着她太后殊荣。</p>
新帝宽厚，赐陈达鸠酒一杯，陈竺白绫三尺，落得个全尸。子女死后，太后姜氏长年在坤宁宫中礼佛，再不问世事。</p>
根据秀儿掌握的消息，只有柳东海**少时入宫，得皇帝宠爱，获封贤妃娘娘。她也一度以为，柳家最大的后台，便是这位贤妃娘娘，没曾想，竟是太后姜氏。</p>
孟仲垣立在柳归元身侧，他如今是这案子的原告，那些大人，也是他经由叔父撺掇过来的，如今若是由着事态这般发展，非得要让江州孟家的招牌，砸在自己手上。</p>
孟仲垣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与诸位大人明鉴，下官今次状告柳督军，并非是其私自离营，擅闯禁宫。”</p>
闻言，柳归元眼中阴鸷一闪而过。</p>
“下官要状告柳归元，非法所得衢州三十万亩良田，六千七百二十间店铺，于刘柳二州受灾之时，置苍生于不顾，视若蝼蚁。”</p>
三十万亩！衢州才多大的地方！太后听言，也微微一愣，继续包庇道，“一事归一事，孟大人所言，可有证据？”</p>
孟仲垣吩咐几人将数只箱笼抬上公堂，这是范姜夫人早先藏在京中故旧家中的。乃是范姜凌为其留下的祖产名录，田契。</p>
柳家夺产，不过是因着他们骗取了范家的印鉴，架空了范姜雪若的权利。而对外佯称她已故，‘名正言顺’承接了范姜家的产业。</p>
柳归元仍旧面不改色，只平静道，“家中产业虽多，然而都是亡妻遗物，孟大人所言，未免言过其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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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仲垣冷肃道，“会否言过其实，还请你那亡妻告与你吧。”</p>
柳归元神色迷惘，沉声道，“孟大人自重，切莫羞辱亡故之人。”</p>
司寇龙允心中一沉，他怎会不知道柳归元的亡妻是谁？他与范姜凌乃是故旧，范姜凌一案，他虽然有所怀疑，但范姜家，就雪若那么一个女儿，她自己夫家不去出头，怎么也轮不到自个儿。可是没等那抚远候来求助于他，范姜凌便在狱中畏罪自杀了。</p>
之后想要去抚远候府探望那位侄女儿，抚远候府一直称说夫人抱恙，没过多久，她也随父亲去了。</p>
难道，这事有蹊跷？</p>
“下官请求大人宣范姜夫人上堂。”</p>
堂上几人，神色各异。</p>
本朝范姜一姓，只有前大司农范姜凌一家，然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此女才高貌美，名声颇盛。</p>
龙允面上尽是难掩期待之情，又惶恐孟仲垣是糊弄他的。</p>
而孟庆中的表情，就可谓精彩了。</p>
他见着来人是顾秀儿与项荷，二女扶着一位头罩面纱的瘦弱妇人，这妇人一身朴素棉服，身形极瘦，几可见骨。</p>
范姜家，他怎会不知！当年于状元巷救助他的那位大人，正是范姜凌！</p>
柳归元的声音，将他带了回来，“亡妻美若天仙，孟大人，可莫要随便寻个乞婆来冒充亡妻，冤枉柳某。”</p>
这样看来，确实不能因着孟仲垣，便认定堂下女子就是范姜雪若。因范姜夫人体虚，秀儿怕她接不上话，方开口驳道，“柳督军想必多虑了，龙夫人方才在堂下，已经确认，我家夫人就是先司农范姜凌独女，范姜氏雪若。”</p>
龙夫人说的正是龙允的夫人齐氏，两家原是世交，若非两家夫人都生的女儿，没准儿还要结成娃娃亲。</p>
果然，齐氏跪在堂下，恭敬道，“臣妇看着雪若长大，她母亲未亡之时，还曾许诺，若两家生的一男一女，则结为儿女亲家。雪若母亲去得早，她父亲又不肯续弦，幼时便经常托我照顾，雪若身上胎记，臣妇均是清楚的。太后娘娘在上，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这……这位妇人，确系臣妇故旧，范姜凌独女范姜雪若。”</p>
齐氏容色慈祥，在西京名流中，声望极高。</p>
“民女确系范姜凌之女，范姜氏雪若。民女并未死去，只是三年前，民女身染恶疾，被婆家赶了出来。”</p>
龙允听言，先是望向自己夫人，又是望向那蒙面女子，最后，一双饱经沧桑的双眼，盯上了柳归元。</p>
柳归元神色漠然，仿佛堂下女子是不是自己‘亡妻’，都与他无关一般。</p>
“下官妻子早已亡故，不知究竟是我们夫妻二人熟悉，还是龙夫人熟悉？依下官来看，这女子，并非我那苦命的妻子。”</p>
顾秀儿将范姜夫人托付给项荷，拜服道，“禀告诸位大人，既然柳大人拒不承认，我等还有一位证人，望大人宣她上堂。”（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