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有几分本事，娘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真能考上？那圈里的母猪都会上树了。”</p>
母亲问的问题，正是管夫子最最关心的问题，顾乐考上，那可以说是他少年天才，可是乐不同这么些年，别说考上省试，便是县试，那也是很勉强才通过的。管夫子想着，莫不是子在天有灵，看这孽障实在不是读书这块料，让他早些放弃的？</p>
“娘亲，这次的卷子，真都是我自己答的。”</p>
“你自己答的？”她脸上带着困惑的神色，“你没看别人的，自己答的？”</p>
“娘亲，贡院里都是隔开的，我便是想看，也看不了啊。”</p>
“哎……莫非真是你爹在天有灵……”</p>
“不是，娘，这回考试，我可是碰见菩萨了。”</p>
乐不同神秘一笑，继续道，“娘亲，你知道那第二名的顾乐不？”</p>
“你上回，不是还把人家给打了……的”</p>
“正是，他姐姐可是个神人，她先是打听了这位主考官博大人的生平，然后编撰了一本考试笔记，投其所好，那上头，连续压中了两道考题，便是第一场的藩镇割据和第三场的以夷制夷。儿子考前三天，啥也没看，就是从顾乐那里讨了这本书来看，没曾想，考试的时候竟然都能用上。”</p>
乐不同的娘亲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p>
“如是这样，咱们当好好答谢人家。”</p>
……</p>
顾乐高中的消息，自然传回了顾村。因为但凡中举有了官身的学子，都要在祠堂登记。顾宝根把祠堂的青铜大门打开的时候，直觉自己脚下都站不稳了。</p>
“村长……”</p>
来登记的官吏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儿来。</p>
“啊，在……”</p>
“你说，那孩子考中了！？”尤氏听说，差点儿没从炕上掉下来，“怎么老子考了半辈子不中，小的考一次，就中了！”</p>
“听说还是省试第二名……连皇帝，都看了他的卷子。”</p>
尤氏眼前一黑，这顾家，怎么说发迹就发迹，自己这段时间的小动作，万望人家不要记挂在心里才好。</p>
顾宝根回家的时候，近乎是黑着脸的。</p>
“你以后……别再去惹人家，如今大郎二郎在军营中，都是伶俐的，若是来日有了军功，你看那顾家，非得比现在还要光彩许多。现在三郎得了圣上的青眼，连六郎都高中了，你再整些用不着的，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个干巴巴的老太太，对族里的作用，如何比得上人家的如日中天。”</p>
尤氏让顾宝根说的没了脾气，只得道，“我家海峰也不是差的！”</p>
顾海峰此刻，正在码头上搬运着货物，那日以后，他寻娘亲要了些银钱，便来到了松阳县附近的渡船码头，开始跑船走商。</p>
跑船的风险大，可是回报，也是最大。</p>
顾乐中举的消息，连码头上都传遍了。</p>
“三子，你听说没有？今年秋闱，松阳县有个姓顾的娃娃考上了举人，那娃娃，还不到八岁！”</p>
“海峰不就是松阳县的！？海峰，你认识那举人老爷不？”</p>
“海峰不就姓顾？莫非是同族的？”</p>
……</p>
这天夜里，松阳县很不平静。苏家姐弟将面馆儿收了摊以后，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管夫子在罗家饮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汉文，真是怪事。”</p>
罗秀才没有饮酒，端着书卷，鼻子哼出一口气来。</p>
“什么怪事？”</p>
“你说，他怎么就中了！？”</p>
“你说的谁？”</p>
“自然是乐不同啊！他这回中了，以后便不用上学堂了，那每年几百两的束脩可就飞了。”</p>
“怎么，你个做先生的，还巴望着学生考试不过？”</p>
“不是，若是别人，那我真是顶顶高兴的，怎么偏偏是这块肥羊！”</p>
“噢？那顾乐中了，你也高兴？”</p>
管夫子默然，“是有些不高兴，可总体还是高兴地。他这名声，一半是他自己的，一半是你的，是你的，便等同于是我百草园的。”</p>
“他中举，一多半是他自己的，一少半是他姐姐的。”</p>
“他姐姐？”</p>
罗秀才双眼锐利，抿了口茶水，徐徐道，“他那个姐姐，你别看着年纪尚小，我与你担保，必然不是这池中之物。”</p>
话还没说完，管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小桌上头，彻底醉了过去。</p>
“顾秀儿?”罗汉文念着这个名字，嘴边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来，“好啊，做的真是好。”</p>
顾乐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p>
“母亲在上，如今小六有了功名，您在天之灵，保佑小六以后一切顺遂……”</p>
顾玉儿含着泪，心中默念道。</p>
顾秀儿立在一旁，这不是她得母亲，她哭不出来，只是受着身边这几人的氛围影响，顾秀儿也有些动容。</p>
“省试之后还有京试，不过……小六，你最好还是过几年再京试。”</p>
顾喜有些不解，“阿秀，为何要……”</p>
“三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六年纪还小，便是晚个几年再入仕，也没人会说什么。如今朝廷正一站在即，此刻做官的，不比做百姓来的容易。小六既然考中了省试，便是有了功名，那京试，再晚几年，等时局太平些，再去考，那也不迟。”</p>
顾喜不懂得官场的弯弯绕绕，只是跟着附和道，“都听你的。”</p>
“我也赞同二姐说的，我还有许多书都没有看过，这些年，也好积累一下知识。京试不比省试，那是全国的人才，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能一举高中，与其浪费银两在路上，不如在家里好好学习。”</p>
对于这样的做法，顾玉儿是赞同无比的，“好好好，等小六年纪大些，去京中考试，才能让人放心啊。”</p>
秋闱告一段落，松阳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伏牛街每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凉州战事还未开启，此刻，伪装的太平还笼罩着大雍的上空，百姓表面上安居乐业，官员表面上尽忠职守，皇帝表面上安享太平。</p>
可惜，大雍就如同被白蚁蠹过的河堤，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看着坚固无比，稍微有一点点得风浪，都会突然崩溃，一发不可收拾。</p>
西京城，质子府。</p>
质子府的宫人，都是大雍王宫派来监视赢楚的，一来怕他是秦国的细作，二来若是赢楚此刻出了什么事儿，秦王正好可以借此发病。没有人把赢楚当做一个人来看待，而是两国相争的重要棋子。</p>
“赢狐狸。”少女声音清脆，喊着她给赢楚起的外号。</p>
“萧四小姐，从来看不上赢楚，这回来府上，还不知有何贵干？”</p>
“赢狐狸，你莫要掩饰了，你那些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么？只是阿房忒憨厚了些，才信你是好人，依我看，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p>
“你这么说，还敢只身来我府上？”</p>
“你莫非没听说过，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这个身体，早就不中用了。我怕是要死在你与阿房前头。阿房那么信你，我是来此，为他求个人情。”</p>
“什么人情？”</p>
“若是有朝一日，必须得兵戎相见，我望你，饶过阿房一命。”</p>
赢楚笔下一顿，血染梅花。</p>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阿房永远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天下，本就不该是他得，别人夺走，你也说不出来什么。”</p>
“你这是不肯？”</p>
“赢楚自己的命运还攥在陈姓人手里，哪里敢随便说饶过谁？泠泠，你是忒看得起我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