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驼子与万麻子历来是相熟的，因为万麻子药铺私下里经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刘驼子是他的卖家之一。如今万麻子出了事儿，刘驼子断了一条财路不说，上回松阳黑市，麻子收了他的东西，只付过定钱而已。</p>
这也是老规矩了，这买卖风险大的很，从来都是万麻子平安回来之后，再行银货两讫之事。往日里，他从此地到目的地交货，里外不过月余，如今秋风都刮了三场，那松阳官道的尘土尽头，连麻子的小木板车都没见到过。</p>
此去凶险，可是好歹也行走了数十年，若说遭到了匪徒打劫，损了性命。也是不大可能的，万麻子早年是漕运码头的扛把子，在黑白两道陆路水路，很是有些头脸的。</p>
因而据刘驼子分析，万麻子只可能，是被收他东西的下家给害了。他不可惜那麻子，只叹自己损了十几两银子。如今眼瞅着快要入冬，驼子还想靠着这收入过个丰年。</p>
现在想来，恐怕是要到半山义庄打打秋风了。</p>
他正如此想着，便瞧见了棺材仔。</p>
棺材仔比寻常少年瘦弱许多，可是四肢其长，手能过膝。掌大无比，还是个断章……瘦不伶仃的棺材仔，脖颈上的大头孤零零立着，此刻正摇头晃脑的踅摸东西，如同竹签上插着一颗肉丸。</p>
“小棺！”</p>
听见刘驼子叫他，棺材仔扑棱扑棱走了过去。“驼子叔。”</p>
刘驼子眯缝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府衙门口，“你此去……莫不是那稻草人头的案子？”</p>
棺材仔点了点头，刘驼子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附耳道，“你同我说说，莫不是有了线索？”</p>
这哪里是随便说的？</p>
“大人寻我来问问案情。”</p>
刘驼子点点头，“自然。不然大人寻你作甚。”刘驼子捋了捋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不解道，“说来也怪……自打万麻子没回来之后，咱们这松阳县就开始出事儿了。”</p>
棺材仔本欲去前头酒坊给义伯打壶桂花酿，听见刘驼子如是说，脚下反而长了钉子一样，动弹不得。</p>
“驼子叔，你说清楚些。”</p>
刘驼子一看有门儿，便继续道，“麻子你也认得，他此去送货，已经三月未归了。自打他走，咱们这儿便开始陆续死人……死的还都是少女……不说旁的。”</p>
刘驼子一双鼠眼转了转，嘀咕道，“你不知……前阵子他收东西的时候，反复问过我，有没有十七八岁的少女人头……我当这老东西变态，便没得搭理。莫说十七八岁的少女人头，若不是斩首而亡，谁会不留个全尸入殓。”</p>
“竟有此事。”</p>
万麻子在此地做黑色交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棺材仔也没少去给他送货。不过刘驼子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那二十三个稻草人头剖开，独独损了一个。</p>
捕快们在发现尸体的山坡附近搜罗了半天，也没见着那人头的踪迹。想来，该是让凶手带走了。</p>
即使万麻子与此案无关，刘驼子的话还是提醒了棺材仔。那凶手手法如此残忍，必然是有目的的。</p>
思及此，棺材仔脚下松动，扭头又往衙门口走去。</p>
“驼子叔，我师傅寻你喝酒，新打的桂花酿！”</p>
顾秀儿一手拘了一拢花骨朵，坐在典农府大院儿里头，一手托腮，望着阴霾的天边，远处青山被薄薄的灰雾遮挡的看不真切，只有寒鸦偶然啼鸣两声，整个松阳地区的上空，都有一股子逼人的阴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