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像寒冬挂在屋檐下的冰碴子，它们化成雪花，化成乳娘脸上的泪痕，落在敏之黑色的熊皮大氅上，“嬷嬷。”</p>
敏之搓了搓手，呵出一团雾气，“十一年了。”</p>
他一路急行，并未撑伞。侍卫许洙身着黑色禁卫服，跟在后面。“嬷嬷教导的，敏之都记在心里。”</p>
他黑色的身影穿越宫闱重重，青瓦红墙，衬着漫天飘雪的宫闱，如同雪山里疾驰的黑豹，那双深黑色的双眼，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又难以揣测的莫名情意。</p>
拨开雪雾，终是瞧见了启明殿的森森高墙。郑王长孙烈立在高台，寒风烈烈，他身畔立着个宫装妇人，说是美貌，却远不能形容这女子之美。</p>
她额间有一处朱砂痣，肤色极白，说不出的风情潋滟。任谁也瞧不出这妇人年纪。她一张素脸绷得紧紧地，蔷薇色的唇瓣亦是抿得紧紧地，望着裕安城外依稀可见的绵山青峰，瞳孔是极其自然的烟灰色。</p>
这妇人头戴凤钗，身上罗缎似虹，却没有一处的红有她蔷薇色的唇瓣端丽，亦没有一处白有她肌肤半分细腻，也没有一处深色有她烟灰色的瞳子深邃。</p>
“父王，母后……”</p>
敏之的声音透过寒风传到高台之上，长孙烈回眸，一双温和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敏之，复又将敏之的面孔与王后比较起来。遂又将王后的面孔与长子长孙晟的比较起来。</p>
“几岁未见敏之，倒是比你王兄生的挺拔了些。”</p>
长孙晟虽然长了敏之几岁，如今却没有敏之高了。他将一张脸藏在白狐大氅后头，偏向敏之的时候，不自在的轻哼了一声。</p>
“不知父王缘何传召敏之。”</p>
王后花氏轻蔑一笑，手中捏着暖手的金玉炭炉，这玩意王宫中多得是，却从未派上过用场，落雪后由宫人拿出来，因着积了灰，摸在手里，有股子去不掉的油腻感，因而杖毙了看管库房的几个宫人，甫将尸首混着血拖出午门。</p>
花氏望的方向，便是那些宫人尸首被拖下去的方向，并不是裕安城外绵山的青峰叠翠，而是这雪地上点点梅花。</p>
敏之的目光，一丝一毫也没有在那些尸首上稍作停留。</p>
“容家出了事，却遍寻不到容瑾玉的尸首，是何故？”</p>
花氏一双烟灰色眸子瞪着敏之，仿佛从他素白的容颜上，能瞧出容瑾玉的下落一般。</p>
“敏之不知。”</p>
“不知？”她轻笑一声，“到底是个庶出的贱种……”</p>
她这个贱字出来，长孙烈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然而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相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他的王后，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