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顾乐在房中摇晃着雕花窗棂，“快让我出去！”</p>
顾玉儿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丝情绪起伏，不过黑漆的双眼含着一团雾气，“好好看着我弟弟。”</p>
她随即离开了婴儿房，长长的天青色裙摆拖曳在石英岩回廊上，她不想再看一眼，不想再停留一刻，只想着珏儿尚在襁褓之中，等待母亲的照亮，只想着天明一刻，木已成舟的时候，顾家与国公府陈家，便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夫君得了《七略》，得了……妹妹，想是会对她和珏儿更好吧。</p>
“糊涂！”这一声惊呼宛若方外之人重重敲了一记木鱼，顾玉儿循声望去，只见师爷立在回廊尽头，一点儿酒气也没有，他是个枯瘦老头儿，又无半点武艺傍身，然而方才吹胡子瞪眼的一声咒骂，让顾玉儿神智稍显清醒了些，“罗护卫缘何没将你……”</p>
她正如此问着，忽觉鼻尖一阵冷笑，与身畔仆婢子几人，昏睡了过去。</p>
……</p>
“国公爷，可不要忘了，我是个医者，在王蟠身上使的毒，也能使在你身上。”</p>
“喔？”陈峥抿了抿唇，“你说的是每日藏在背囊中的药粉是吗？”</p>
“你怎么知道？”</p>
他提壶将蜂蜜灌进一只白色小盏里头。</p>
“每日为你料理这些的，是何人？”</p>
秀儿心中一惊，果见一个女子立在陈峥身后不远处。那女子面若银盘，圆鼻圆眼，不是春笙是谁。</p>
“原来，你的主子是他。”秀儿惨然笑道，“亏得我还以为你我情同姐妹。”</p>
“这你可猜错了，”陈峥缓缓道，他俊美的面容有一丝扭曲，“她的主子不是我，更不是你。”</p>
秀儿后退一步，“七略留下，放我三人归去。”</p>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p>
秀儿左右躲闪不及，筋骨忽然酥软起来，若非平日里以药酒养身，恐此刻早已着了道儿。</p>
亭中燃烧的香鼎兀自袅袅，其毒无形无味，千金一勺。</p>
陈峥使了个眼色，春笙便上前扶住秀儿，开口劝道，“大人……便……”她还没说完，电光火石之际，秀儿已是砸碎了一只茶盏，将瓷片儿捏在手中，虽说身体乏力，这尖锐瓷片却足够封喉了。不过，她要杀的不是自己，而是将雪白瓷片对准了春笙细白的脖子，划下了一条鲜红血痕来。</p>
春笙疼痛难忍，“爷……救我……”</p>
陈峥一只漆黑的锦靴踩在满地的碎瓷片上，嘴里说着让春笙瞠目结舌的话，“你当我会在乎一条狗的生死？”</p>
秀儿力竭，一手抵着春笙脖颈，一手的指甲深深掐入大腿，好让自己清醒些。</p>
“国公爷不在乎一条母狗的生死，恐怕多少要在乎一些，令郎的生死。”</p>
师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的时候，秀儿心中莫名多了些安定。那一瞬间，她几欲落泪。师爷怀中抱着婴儿，枯瘦的身影伴随着被冷风吹掀起来的襟摆，如同神仙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