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几天内，滴米未进。拿笔的手都直打哆嗦，顾玉儿一双乌黑杏眼直直瞧着他拿笔的手，生怕他心中不愿给自己画弓弩的图纸，或是他画了假的图纸给她，得罪了那吴国皇孙，往后在国公府的日子，老太君在一天，便没有她一日好日子。</p>
“小六。”顾玉儿在顾乐下笔前，握了握他枯瘦如枝的半截小臂，“姐姐平生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件事，你断断不能欺瞒姐姐啊。”</p>
笔下重墨，在洁白无瑕的宣纸上晕染开来。</p>
是夜朗月繁星，阿二觑着左右没有国公府的眼线，方将弓弩挂在客房墙壁上头，坐下姜源手里拿了茶壶，缓缓往杯盏中注水。</p>
“殿下，那妇人进了留芳居，便未曾出来过。”</p>
“哦？”姜源不动声色，“此地竟有桑氏连弩，你可曾瞧见那留芳居里，住的是什么人物？”</p>
“是个少年人。”</p>
“少年？多大年纪？什么模样？”</p>
“这……属下未曾瞧得清楚，留芳居有府中一半精兵看守，属下只听见过他的声音，想来是个少年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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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源瞧了瞧阿二挂在墙壁上的牛筋弓弩，心中颇有些不平静。</p>
世人都晓得，名匠桑珠在妻子丁琴亡故之后，便下落不明了。他平生打造器皿，兵刃无数，这其中的兵器，有几样，最为有名。其一便是顾臻佩剑，断琴；另一件，便是吴王传世之宝，桑氏连弩。</p>
“此次父亲着我往琼阳探望姑母，未曾想到，竟在这青州小地，寻到了如此重宝。”</p>
……</p>
灯油如豆，府里一片寂静。</p>
顾秀儿将面前公文展开，上面的字句让她有些忐忑。若是师爷在侧，想来能帮她出个主意。可是如今，师爷再不会回来了。</p>
原是几年前举国八十余位官员横死，其中有一位，便是京畿弘农。这几年下来，吏部虽然调任了几位更具资历的官吏，政绩却都不得民心。战后百废待兴，如今国中农业惫懒，圣上极是忧虑此事，不知是谁，向朝廷举荐了她。</p>
秀儿心下忐忑，若是孟固尚在朝中，她还不怀疑是谁举荐了她。可是如今孟固早已回了江州颐养天年，她朝中无人，想着与大学士龙允有些瓜葛，但是交情极浅。</p>
吏部的公文先到了府上，拿在秀儿手中，让她下月迁往西京述职。那师爷的仇岂不是报不了了？西京是大雍的中枢机构，全国政商中心，一锅的浑水，她却是不愿意趟的。</p>
正忧心忡忡，外头进来个人。</p>
这少女十一二岁年纪，容貌俏丽。</p>
“大人。”来人轻唤出声，正是秀儿从郑国带回来的容家小姐，瑾玉。“晚上吃饭便不见了大人。”</p>
瑾玉如今一身男装打扮，平素亦是跟在秀儿左右的。如今春笙出了府，平素里春笙做的事情，瑾玉便帮着做。她虽是女儿身，可是心中藏着仇恨，便半点不曾懈怠过，如今万事都料理的十分妥当，亦是可靠的多。</p>
“今岁秋收的单子……”容瑾玉到底是诗书簪礼人家出来的，只她识字这一点，就强过其他人很多。工工整整一本账簿，簪花小楷，瞧着就舒心。</p>
“瑾玉，你说这仇，若是一时报不了，当如何？”</p>
容瑾玉微低下颌，抬手将案上的几盏烛台点亮。听见秀儿言语，并未很快答话，她想了想，“如大人当初对我说过的。若是眼下手刃不了仇人，甚至不知道仇人是谁，不如好好武装自己，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或许来日，仇人在你眼前，不过蝼蚁而已。”</p>
烛台一盏盏亮了起来。</p>
“我同你这样说，我却没有看的这样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