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三个字,她本该深深埋藏,直至它们在她心底腐烂成灰。</p>
可她越是想要摆脱,却越是被逼迫着面对,这份她无法消灭的感情。</p>
从何时开始呢?</p>
宝芙回想不起来。或许她抛开阿灭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并没有完全熄灭对他的依恋。</p>
那一星余烬,在时日中,以她那颗贪婪的心作为水肥,暗暗滋长。</p>
逐渐成为能够将她吞噬的藤萝幽森。</p>
若是她现在不对阿灭说出来,她会觉得自己永远都不能弥补阿灭。</p>
不过此刻的阿灭一定什么都没听见。</p>
他的脸依然没有表情变化。那双眼睛,被厚厚的半透明白色茧膜覆盖,将他所有喜怒哀乐都抹杀,将真正的阿灭隐匿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p>
心有种被掏空的虚慌。宝芙忽然明白,自己害怕阿灭这双眼睛的真正原因。</p>
那是,她害怕阿灭再也不会回来。</p>
从阿灭灵魂被地邪控制那一刻起,她藏起来的不安,全都涌出来了。</p>
毫无预兆,阿灭蓦地拔出她伤口的刀,擎起再次刺下。</p>
那筋断骨裂的遽痛,使宝芙再也无力忍耐,发出声惨叫。她紧紧阖上眼,等待着心脏被戳穿。她不会死,但承受他给予的伤痛,却仿佛是她的宿命。</p>
铿的一声钝响,火星在她眼前飘拂四溅。</p>
她嗅到鲜血的味道。很熟悉的,热烈又浓炽的甜腥。她不止一次饮过这血。饥饿的时候喝过,身受欢愉的时候也喝过。这血的气味,同时勾起她两种**。</p>
血是从阿灭手腕流出的,他的虎口迸裂开一道缝。那是刀刃撞到石壁时,产生反挫力撕出的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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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他从成易手中抢到的断刀,彻底碎成几截废铁,当啷堕地。</p>
宝芙目光落到,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暗银色金属残片上。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阿灭刚才本要将刀插进她心脏,但他最后却将刀刺向石壁。</p>
这证明阿灭的心智恢复。</p>
她迟疑着,没有敢抬头看他。因为凭感觉,她知道他回来了。</p>
不是在溶洞和日落山校董室时那片刻的还魂。而是阿灭整个人。</p>
略微嘎哑的低沉声音,在她耳畔响起。</p>
“……真无耻,这么诚实地说出来……”他紧箍着她肩膀的手松开,“……这样,就再没有恨你的理由了。”</p>
她震了震,两行泪水扑簌滑落。他恨她,难道并非因她投入独孤明怀抱,而仅仅为她不爱他。</p>
抬起头,看着他转身走开的背影。</p>
眼前的情景奇异诡魅,不是亲眼所见的人绝难相信。就像用了魔法染料。阿灭的头发从发梢开始,由白转灰,灰色再逐渐变深成为黑色,这标志他已摆脱那只地邪的控制。</p>
这时,一阵沉闷。槌迫心脏的隆隆声响,从七层地底传上来。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晰,那就像某个庞然大物,在不顾一切撞击羁押它的牢笼,想冲出来。</p>
宝芙怀疑那可怕的声响,是溶洞中那只地邪发出的。她离开溶洞的时候,独孤明正在和那只地邪战斗。说得更妥切。他快要被那只地邪吃了。</p>
阿灭已经迅疾朝永夜岛六层奔去。</p>
宝芙想紧跟他,但她刚要迈腿,就感到自己双脚,如被混凝土浇筑在地面上,无法扯动一丝一分。</p>
“你已经阻止他了,你的身体。现在开始属于我。”</p>
暗妃宵从容得令她发憷的声音,在她脑袋里再次出现。</p>
这一霎宝芙万念俱灰,她明白,自己又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