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的兄弟啊！”老夫子大怒，“顾勇，你这傻货，你带我去，你给我一个一个念他们的名字！”
顾勇在众人之中颇具威信，他为人正直又有胸怀，勇猛又机警。此刻被老夫子如此痛骂，本来是心有不快，但是自知机谋比不上老夫子，说他糊涂也不算错。再加上自己失了那么多兄弟，确实难辞其咎。
众人只好伴着老夫子到了屋后宅，老夫子一看那么多墓碑，心疼得跪在了地上，嗷嗷痛哭。谁又欠了他一条命啦，他又欠了谁的命啦，谁当年又如何啦。。。絮絮叨叨哭诉了差不多一炷香，才止住。
别人想要去扶他，却被七宝拦住，示意不可阻拦。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一字一句都不可错漏说给我听”老夫子几乎咬牙切齿。
顾勇和陈百齐对视了一眼，陈百齐怕顾勇再受责骂，于是他开始一字一句的说起来，老夫子只是听，也不插话。这番事情，陈百齐只怕每天都要想个十遍八遍，倒是一口气就把条理，以及众人的分析都说出来了。
“你莫要讲你们的分析了，你就讲你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老夫子粗暴的打断了陈百齐的叙述。
陈百齐见状只好依他，又把细节给他讲了起来。中间老夫子打断他数次，包括时辰，交手的位置，收尸时尸体的位置，还有众人战后进屋的循序都细细问过。有些是陈百齐不能回答的，七宝，于风，顾勇给他补充上，包括楼外楼狙杀剩余五人如何拜门，如何说话都问了个仔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老夫子终于不问问题了，只是趴在地上。
“顾勇，你给兄弟们跪下”老夫子沉声道。
这一声跪下又和外面喝骂不同，顾勇觉得老夫子想必是知道了自己的错处，他也千般万般想知道真相，就跪了下来。
“我以为你只是有点糊涂，没想到你简直蠢如猪狗”老夫子开口就骂道，“我且问你，你为何召集黑甲军旧部来给吴漫天闺女结婚贺婚？”
“是魏国公府的蒙年，蒙将军找到我”顾勇想了想，“我洪武二十二年，有次手头紧，就回到魏国公府，想找大公子借点钱使，蒙年将军知道就说不须劳烦大公子，他就借了给我三百两银子，我就把我落脚地方告诉他了，后来一直没还上，他告诉我吴漫天要给女儿办大婚，对象还是陈北炽的三公子，说要给他个惊喜，要我找些老兄弟来看他，所以我就找了当年我部下的柳六年，夏羽，马忠他们。。。然后他们又找了些相识的，最后我们二十多个老兄弟就来了”
“哈哈哈，你真是蠢笨得可以，就为了三百两，为了这么个人情，把我们全从棺材缝里招出来了”老夫子惨然笑道。
“我不是为了钱”顾勇怒喝道，老夫子怎么奚落自己都可以，但是这样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我也是想趁着这事看看吴老三，还有和老兄弟们聚聚”
“看完了为何还留下了？”
“是我留下众位师傅的”陈百年出声道，“我一来想多学点本事，一来看着众位师傅都老迈了，想替他们养老”
老夫子点了点头：“你倒是孝顺，你可别小看了你的这群师傅们，他们就是断腿断手了，那依然是个祸害，半点亏都不会吃的。人家利用顾勇的糊涂，把他们这些老杀痞招来在一起，你一句话就截胡了，还不知道得罪了谁？了不起啊，了不起”
“你是说。。。”陈百齐猛然想到那天吴漫天在门口迎接蒙年的对话，“不好，我知道是谁了，那天吴师傅在门口迎接蒙年，说的是感谢四公子，是啦！我母亲要说的不是是，是一二三四的四，是魏国公府的四公子！”
众人听得稀里糊涂，陈百齐却好像终于找到了凶手一般，气得怒发冲冠。
“蒙年假借大公子的名义通过顾勇去聚集了黑甲军残卒”老夫子复述了一遍，“吴漫天怎么会和四公子有交集？”
“师傅去找过石宿，师傅说那天赌斗射箭，在石宿府上故意输给了四公子，还赢了一锭金子”陈百齐现在对老夫子是五体投地，自己等人半个多月没搞清楚的问题，老夫子抽丝剥茧就抓到了问题的核心。
“你莫要激动，莫要先入为主，此事不简单，你莫以为对上号了就是真相，真相往往是有一点点对不上号的”老夫子声音沉稳起来。
顾勇听到此处，又犹如撕裂了他最疼的伤疤一般，不是自己聚集黑甲军残卒，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对着这些墓碑，顾勇哭不出声音来，只是低声嚎叫着。众人看得颇为可怜。
“顾勇，你不知情，就是蠢而已，不必如此。难道你不想报仇么？那你就不如抹了脖子痛快”老夫子劝人也是毫不留情，“但是我还有话要问你，你到底帮凶手还是帮我们”
顾勇听到这里，总算是止住了哀嚎。
“老夫子，我对你心服口服，我确实是糊涂虫，你要问什么问吧”
“你再说说刘胜的死状”
“他手上脚上都无伤痕，也无抵抗痕迹，口中有一块敌人脖子上的肉，他是被一剑刺破脾脏，然后狠狠一绞而死。他当天和付老爷子，孔山河，王哑巴守护陈家，他应该是守卫前门，我怀疑是有熟人骗他开门，他毫无戒心之下，旁边冲出一人拿剑刺死的”
“刘胜谨慎小心，来到陈家怎么会认识什么熟人，还晚上给他开门也不提防，有内鬼”老夫子恨恨地说道，“那晚除了你们赶回来的人，有几人活着？”
“洪。。洪寿活着”七宝听到此处猛然醒悟，“哎呀，不好，他说买酒水去了，想必是通风报信去了”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场间只有陈百齐和老夫子不慌张。
“众位师傅不慌，我已经对他有了提防”陈百齐赶忙安抚大家，“我刚刚已经让夫人带上希文希武和狗六叔去跟着他了，他说去江陵县买酒水，我让他换了衣服不能夹带传信工具，然后让夫人跟着，他若是跟谁有接触，就把那人也跟住，只要他或者那人往南京城走，就一起拿下”
众人听罢这才连声夸赞陈百齐机警，老夫子也微微点了点头。
“你如何知道他有问题的？”
“我们刚刚烧了那满门忠烈的牌匾，发现了一些物事，还没来得及看，唐叔他们就敲门了。我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必定是重要物件才藏得那么隐蔽”陈百齐现在对老夫子信服非常，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样未打开的物件递给老夫子。
老夫子也不接，示意他收回去。
“刚刚唐叔他们说，不认得洪寿，是因为洪寿最后一批加入黑甲军，从未夸过功，我一直在想当年黑甲军重创之事只怕是有人有意为之，黑甲军不受统帅节制，只奉命而已，那有大人物要对黑甲军动手，必然要有内应才行。我一直不敢轻易怀疑众位师傅，但是洪寿最后一批进黑甲军太巧合了”陈百齐顿了顿，“加上唐叔刚到，何叔和您也要来，他却急于要走，我就起了疑心，让小俊跟去看看”
“你还算机警，却是没什么江湖经验”老夫子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让他们抓人，洪寿算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小贼而已，传信之人抓了有何用？你应该让他们跟着，哪怕那传信之人接触的人多，跟不过来，好歹有几分机会。你错失了找到幕后黑手的一个好机会啊！”
陈百齐听完愣住了，众人也愣住了，刚刚大伙还一起表扬他来着呢，感情大家智商都不在线啊。
“擒下洪寿，或许可以撬开他的嘴”于风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一个吃里扒外的棋子，能知道多少事”老夫子落寞的摇摇头，“那信也不必看，无非是告诉那幕后之人，我等在此齐聚，请求再一次围歼。可惜了，我来晚了半个时辰。。。”
“或许有了这两样东西，就知道对头为何要攻击我们？”陈百齐抱着一线希望，“或许有了这些，我们还可以勾引主谋出手”
“你太年轻了，这两样东西只怕是一时搞不明白的。你继续按你之前的想法去做吧，继续冤杀石家”老夫子顿了顿，“现在对头已经知道你警觉了，必然断掉一切联系和中间人。你就明察，顾勇你们几人就跟着我暗访吧”
有了老夫子做主众人感觉又有了希望，自然是心服口服。
“年轻的都跟你去城内，你带着他们好好锻炼武艺，不要懈怠，其他人就跟我一起呆在这老宅子吧”老夫子认认真真看了下这宅子，“每天除了送我们吃的喝的，再多送些鲜肉来，每天一百斤”
众位老杀痞都知道老夫子要做什么了，不禁有些恶心。
老夫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想不到我黑甲军居然沦落到被人如此耍弄，也好，我既然来了，就让大家回想起来我们黑甲军的恐怖”
“顾勇，我以原黑甲军帐前参谋将军的身份，取消你百夫长，顾把总的名头，你可服气？”
“原黑甲军百夫长顾勇服气，谨遵杜将军令，从此以后再无顾把总”顾勇知道要报大仇只能指望老夫子了，自然一切服气。
“于风，你不用再陪着百齐了，你不是奶妈。我需要一个能传令之人，你可愿在我帐下传令？”
“原黑甲军中军传令总旗于风，谨遵杜将军令”
“原黑甲军中军医士七宝，谨遵杜将军令”
“原黑甲军中军校尉唐云，谨遵杜将军令”
“原黑甲军后军小旗何信，谨遵杜将军令”
“召集所有原黑甲军军士，陈家老宅待命，就给他们六个字，同生共死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