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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下辈子就是做蚊子,也要变成公的(1 / 2)

边缘女人 胡杨林 更新时间 2019-09-09

 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性,她的五官没有明显缺陷,却也难以发现动人之处。她的身材也很普通,腰有点粗,身体明显发胖,是个胖姐儿。看上去,她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虽然胖姐儿的模样和身材都普普通通的,但在和她聊了一阵子后,我却发现她的经历一点也不普通,她的毅力,她的韧劲,她对家庭的责任心,以及她对老人和孩子的爱心也一点都不普通。她说话的表达能力更是不普通,堪称非同一般,她能用朴素的甚至有些粗俗的语言说出深刻的道理,这表明胖姐儿是一个很有思想也很有个性的女性。

我们的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刚才我在走道上看了看,也听了听,发现很多房间都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你们这么大一家发廊怎么没啥客人呢?”我选了一个一般性的问题作为对话的开始,这个问题有何答案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试探胖姐儿对聊天有无兴趣。

“是没啥客人,现在只有你一个。”胖姐儿接话很快,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可是外面坐了好多服务员,都闲在那里没事干,那不是很浪费她们的时间吗?”

“放心好了,要不了多久客人就会来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天天都在这里上班,对这里的情况还能不清楚么,现在才六点过一点,人们下班后有的正忙着赶路,有的在喝酒吃饭,这阵子不是上生意的时间,过一会儿生意就会旺起来,到时候大家就都有活干了。”胖姐儿说出的话,总是那么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每天都是这样?都是晚上的生意要好一些么?”

“是呀,男人里面夜猫子不少,白天男人要上班嘛,晚上才有时间出来混。”

“依你的经验,晚上什么时候才最上生意?”

“七点半以后客人就会陆陆续续多起来,到时候喝酒喝醉了的要来这里调调皮,醒醒酒,谈生意谈累了的,也要到这里来轻松一会。再就是深圳这个地方外地人多,好多打工的外地人要么是单身汉,要么媳妇没在身边,他们下班后无聊得很,没啥好玩的,也没啥事情可做,晚上也会来这里调剂一下生活。单身汉不是和尚,长期不沾女人是受不了的。”

“不简单,你比当老板的还要了解情况。”

“我还没说完呢,再就是我们这里有点特殊,我们店离皇岗口岸近,所以香港客人比较多。现在皇岗口岸实行的是二十四小时全天通关,香港人喜欢过夜生活又是出了名的,那些香港的夜猫子经常是晚上兴趣来了就过关,过了关就上这里来了。也有不少的香港人在深圳有他们自己的企业,还有他们自己的住宅,皇岗口岸附近好多房子都是香港人买的和租的,住在皇岗的港人来我们这里就更方便了,想来就来了,满足了就走人,自由自在得很。”

“香港人出手怎么样?大方吗?”

“他们精明得很呢,都是四处踩点,到处乱转,行情摸得很准,能抠几个钱他们照样会抠。不过我还是喜欢和香港客人打交道,香港人文明,懂礼貌,也爱干净,还能自觉遵守规矩,不耍霸道,不会又要你服务好,又不给你小费。我最恨的就是耍霸道的客人,这些狗日的东西混帐得很,服务是不能少的,小费是不愿意给的,一个个不讲良心死不要脸。”胖姐儿说的是普通话,音速很快,但发音并不纯正,夹杂着很浓的川音。

“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而且像是四川人。”

“你听出来了?对头哟,我就是四川人,是从川北达州那边过来的,我说的是四川普通话,很好听吧,有盐有味的。”

“是很好听,我也是你们那里的人,我是从重庆来这的,我们可以说四川话。”

“好啊,达州离重庆太近了,我每次回家都是先乘飞机到重庆,再由重庆转车到达州,我们算得上半个老乡了,和老乡在一起,讲家乡话亲热得多。”胖姐儿乐呵呵地说着,脸上一团和气。

“你出来多长时间了?”见胖姐儿如此健谈,态度也很热情,我的问话也就多了起来。

“差不多三年了。”

“时间不短呀。”

“是,一不留神,三年的青春就贡献给深圳了。好在留在这里能挣点钱,所以我每年还有条件回趟家,今年春节后飞机票折扣打得多,我就趁那个时候回了趟四川。”

“老家还有些什么人呢?”

“哦,多了,一大家子,我妈,我的公公和婆婆,我女儿,还有我老公。”

“你父亲呢?”

“早就去世了。”

“哦,很不幸的。女儿多大了?”

“在读小学。”

“小孩子只要一上学,经济负担就不轻。”

“是哟,那是必然的,所以我现在感到压力好大。”

“老公也在深圳吗?”

“没有,他在老家。”

“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没有一技之长,出来有屁用。”

“你出来前,有一技之长?”

“有啊,我会加工服装,这是我的老本行。以前在老家时,我和老公做的就是服装生意,我手很巧,脑子也好使,不仅懂得服装的裁剪和缝纫,还能搞服装设计,服装生产的各个环节我全都熟悉,那时是我主内他主外,我加工服装,他销售服装。”

“服装生意打走没有呢?”

“没有,但是这不能怪我。”

“那该怪谁呢?”

“怪他,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做生意怕吃苦行吗?不陪笑脸不说好话行吗?肯定不行的。我加工出再多的服装有什么用,他卖不出去等于白费力气。货卖不掉,本钱收不回来,那就死定了,最后只好关门了事。”

“服装生意歇业后,你就到深圳来了?”

“不出来行吗?一家人没有收入,那还不给活活饿死呀。我有一技之长,又听说深圳是个重人才的城市,就心动了,我想深圳有那么多的服装厂,自己的这点本事应该派得上用场吧,所以我就来到了深圳。”

“结果呢?来到深圳后你这一技之长发挥出了作用没有?”

“只发挥过一点点作用,我刚来深圳时,就是在关外一家服装厂打工。”

“从事服装生产不错啊,和你的专长很对口,你为什么还要改行呢?”

“有劲使不出啊。”

“工厂对你不够重视?”

“对,厂里那些屁大的芝麻官真狗屎,官不大却架子大,卡得死人。他们做事太机械,只重资历不重能力,觉得我是一个新工人,又没有文凭什么的,就没有把我当骨干使用,只让我做小工的活,像设计呀、裁剪呀这些技术活,我全都沾不上边,整天只能和缝纫机打交道。开始时我也没有计较什么,心想人家对我总得有个试用期吧,得靠自己的表现说话。为了挣表现,我工作特别勤奋,月月都超额完成生产定额,出品质量也没说的,从没出过废品和不合格产品,可我卖了半年多的老实屁眼,当头的连口头表扬都没有一句,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能是干小工的活,拿小工的工资。时间一长我就不乐意了,也就不想再干下去,于是我就炒了老板的鱿鱼。”

“离开工厂后,你就来到这里了?”

“是这样。”

“是别人介绍你来的吧。”

“不是,是我自己找来的。”

“你还真有胆量。”

“嗯?”

“你女儿都读书了,你的年龄应该有三十岁了吧。”

“差不多。”

“可你还是放弃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在一个陌生的行道上重新打拼,而且选的恰恰又是很择年龄的职业。干这一行,客人对服务人员的年龄是很挑剔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是挑,挑得很,老牛还喜欢吃嫩草哩,有啥好说的呢,可也不是绝对的,有的客人还就是喜欢成熟一点的小姐。”

“你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女性?”

“我的生活阅历应该比那些小女孩丰富,我也不会像她们那样娇情和扭扭捏捏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客人,就像你喜欢聊天,我就陪你聊好了,你愿意聊几个钟我就陪你几个钟,你愿意聊什么话题,我都乐意陪着你聊,如果你想享受别的服务,我也可以满足你,我是不会躲躲闪闪装模作样的。”

“你一个人远离四川老家,就只因为你说的那些原因吗?”

“是啊,我身上的压力太大了,以前家里修房子欠了别人不少钱,欠钱总是要还的,凡是经过我的手借来的钱,我都一五一十登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笔也不会错。我们穷人的朋友还不都是穷人吗,我借来的钱是人家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可能不还,而且能够早一天还就不要迟一天还,不把人家的钱还清,我心里老觉得有件事情没有完成,不安宁得很。女儿现在上学了,开销也大了,这也得我来想办法,靠他是靠不住的。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只盼将来女儿能过得比我好,所以我得出来挣钱,让女儿多读几年书,拿个文化程度高一点的文凭,至少得拿个大专文凭吧,否则长大后找工作好难。女儿要是读书还行,将来我就是卖血,卖身上的器官,也要供她读完大学。真的,我这样说一点都没有夸张,我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这想法不现实,深圳现在实行的是全民义务献血,你可以献血,但人家不会给你钱,卖器官更是国家明令禁止的,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我知道,所以我明知干这一行名声不好,工作也不稳定,但我还是选择了这里,我不想放弃挣钱的机会,只要能挣钱,能挣多一点的钱,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都穷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是想要计较,也没有计较的资格了。”

“女儿在你的心中是最重要的吧。”

“那是不消说的,女儿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希望,她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谁会排在第二位呢?”

“我妈。”

“你的公公和婆婆呢?”

“他们都重要,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他们和我妈一样,并列,都排在第二。”

“老公排到了最后?”

“这个嘛……嗯,是有点委曲他,可也只能这样了,在我的这几个亲人中,他是我牵挂最少的,自从出了远门后我就没有怎么想到过他,他排在最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让他挤到前面去,我的心里通不过。”

“难怪先前我问你家里还有几个人,你在回答我时也把老公排在了最后。”

“是吗?我没觉得哟,我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留意。”

“听你讲了这么多,我心里老有一个想法,觉得你一个人出来闯世界,除了你讲的那些原因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你说是什么原因?”

“你可能想离他远一点。”

“怎么了?你是私人侦探?”

“没有的事,我哪是什么私人侦探,我是瞎猜的,但我想映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还是错的。”

“怎么说呢,对了一点吧。”

“你的确想离他远一点?”

“嗯,有一点。”

“这又是为什么呢?”

“唉,真不好说,说出来会吓你一跳。”

“有这么严重?”

“有。”

“莫非,你们中间还有一个第三者?”

“啊?谁啊?谁有第三者。”

“不是你有,就是他有。”

“也不是你这么说的,我走的时候不是为这些事情。”

“但我觉得,除了你自己所说的原因外,不外乎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原因都有。”

“哪两个原因?你觉得是哪两个原因?说出来听听,看你说对没有。”

“一个原因是你丈夫好赌,赌得连家都不顾了。别一个原因是你们中间有人感情走私,是谁在走私感情我可就猜不着了。”

“啊?你怎么啥都知道!啊?哈哈,你是神仙?你太神了,你怎么这么神啊。”

“哪有什么神仙,是生活中发生了太多相似的故事。”

“你对这些故事感兴趣?”

“是,我对生活本身感兴趣,生活不就是由许许多多的故事构成的么。”

“我说嘛,难怪你这么喜欢听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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