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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不喜欢客人碰我,真的(1 / 2)

边缘女人 胡杨林 更新时间 2019-09-09

 这是深圳福田区的一条人流不大的普通街道,街道两旁以多层建筑为主。当我路过一家门面不大的发廊时,发现她有点特别,我指的是她的行为。

就一般而言,发廊的服务员大都喜欢呆在店铺内等候客人,不太情愿在店子外面抛头露面,而她却不以为然,独自一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门外的一只塑料圆凳上,两只脚尖轻踮着地面,修长的双腿机械的悠晃着。

她的那对隐隐含带急躁情绪的明眸睁得大大的,很有目的性地搜索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刻也没有休息,对每一个路过的成年男人都要认真地盯上一眼。

我猜,她是在捕捉开工的机会。也许在她的眼里,所有的成年男性都是潜在的客人,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上钟的机遇,所以她要关注他们。

对有的男性行人,尤其是年龄处于中年的男人,她不仅仅只是盯上一眼,还会调度犀利的目光跟踪其一阵子。我想,她跟踪的依然是机遇,是盼着那一个个正在逝去的身影能够折身返回,朝她走去。

正是她这一盯,我们的目光碰触上了。也正是她这一盯,我轻易地获得了一次与她深入交谈的机会。

迎着她的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眼,我理解钱在她心中的分量,同时也预感到她是一个理想的聊天对象,根据她直视行人的习惯性动作,以及她坐在发廊外的率性表现,很容易看出她是一个性格外向的女人。人的性格外向,自然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故事和内心的想法。

我向她点了点头,她用一个光亮的微笑回应了我,并从圆凳上倏地弹了起来。

再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我跟在她的身后步入了发廊。

就在她看我的时候,我也很留意地盯了她一眼,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她已经不再是一个青春女孩。

“你这人看起来很老实,很斯文,我喜欢,每一个老实的客人我都喜欢。”她说话音调不高不低,嗓音略略有点干涩和沙哑。她的头发梳得光光的,理得顺顺的,简洁利落地盘了起来,盘得很有型,很耐看。

“我们刚刚才相遇,你就能看出我很老实?”我不清楚盘发女说这话是出于客套,还是她对我真有那么一层印象。

“我天天都和客人打交道,客人见多了,看人就有了经验,怎么看怎么准。”盘发女不假思索地说着。

“客人就不会有假象?客人就没有多重性格?”我没有将盘发女的话照单全收。

“有假象也骗不了我的眼睛,我还是相信自己对客人的判断,我认定谁老实,他基本上就是一个老实人,错不到哪里去,你总不会说自己是一个不老实不斯文的人吧?”盘发女思维敏捷,不仅接招快,拆招也快。

“也难说哟,有时候看上去越是斯斯文文的人,实际上越不老实。”我用的是调侃的语气。

“哈,你倒挺会吓唬人的。嗯,你老不老实,我现在真还看不出了,但我希望你不是一个特别不老实的人,否则我会讨厌你的。”盘发女用那不冷不热的眼风朝我脸上迅速地扫了一下。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老实的客人?”见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自然大意不得,我赶紧提出另一问题,以能摆脱略显被动的局面。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这一问,便把盘发女的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开了。她是这样回答我的:“老实的客人不找我的麻烦,容易对付。嗨,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对付,是应付,老实的客人好应付一些。我最喜欢的客人就是来这里睡大觉,躺在床上什么话也不说,也不乱动,闭着眼睛任由我怎么处理都可以。”

“处理?”

“你这人咋搞的?喜欢抠字眼,我说的处理就是按摩的意思,随便我怎么处理就是随便我怎么按摩都行,我按轻些或按重些客人都无所谓,我就是偷点懒也没人提意见,反正客人是来睡觉的,客人只要睡着了,我在按摩时应付应付他就行了。”盘发女抓过我的胳膊不停地按着,手掌厚厚的,大而有力。

“要睡觉,回到家里不是更好吗,干嘛非得花冤枉钱来发廊睡大觉呢?”盘发女的话让我匪夷所思。

“情况不一样嘛,有的人在附近餐馆喝醉了酒,头重脚轻的一时开不了车,走不了路,得在这里休息一会,等到酒醒了才能回家,结果一睡就睡得像条死猪,几个钟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类客人一般都不大计较,给他按摩三个钟五个钟都没来头,所以我最喜欢这类客人了,干活轻松不说,钟点费提成又多,还不用担心被客人占便宜。可惜这样的客人不是太多,要是多一些就发财了。”盘发女把理由说得很充足,一扫我心中的疑惑。

“得了便宜嘴巴也不甜一点,反倒把人家骂成死猪,过分了吧。”我笑了笑说。

“嗨,你又来了,又在抠字眼了。”盘发女不无埋怨地说。

“好,不抠字眼了,说正经的,你最不喜欢的客人,又是哪种类型的呢?”

“那种很不老实的客人,爱动手动脚的客人,我就非常不喜欢,客人如果太过分,我会想办法溜走,我不愿意勉强自己。”

“怎么个溜法?”

“给客人换小姐,换个随和一些的小姐。”

“你溜走了,别的小姐不是会吃亏么?”

“吃大亏的是我,我这样做其实是在断自己的财路,眼看生意都到手了,结果呢,却吹了,白高兴了一回,还得重新等候上钟的机会。”

“能够随和一些,指的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啊,随和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就是不怎么在意客人动手动脚,甚至呀,心里还暗暗希望客人动手动脚。人与人不同,我不能容忍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真有服务员希望客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怎么没有,有的,但你要搞清楚哟,小姐有那样的希望也是有苦衷的,小姐喜欢的不是客人动手动脚的行为,是喜欢客人口袋里的钱,手脚不老实的客人才舍得给小费嘛。其实也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客人既然从小姐身上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就应该破点财,完事后老老实实把小费付给人家,这才公平合理。说穿了,什么都是有代价的,对不?你们客人把人家小姐摸了,动了,不给点小费就太缺德了。还有,客人如果不是黑社会的老大老二什么的,不给钱就走不了路,霸王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这道理,这行情,谁心里都有数,对不?你们客人心里有数,我们的姐妹心里也有数,所以社会上流传的那句话还是有点儿道理。”

“什么话?”

“‘摸一摸,两百多。’”这个说法你不会不知道吧,哈哈……女人要是被男人摸了,动了,来钱快呀,哈哈……哎呀,我就不行了,妈的,我犯腻这些破事,挣不了这种钱,所以我比别人要辛苦得多,没事时只能在大门外坐着等客人,有时一坐就是半天。我这么辛苦的干,才能比别人多揽一两个客人,多上两三个钟,但是我就是上三个钟,收入也顶不了别人上一个钟得到的小费。”

“你们不是要叫号吗?不是叫到谁后,谁才能够上钟吗?你在外面坐着,就不需要排队叫号?”

“这是我耍的小聪明,我在大门外招呼客人,别的女孩搞不清楚来的客人是不是我的熟客,不好多说什么,加上店里这帮小姐妹比较照顾我这个老大姐,不忍心跟我计较,她们都知道我这人有点臭脾气,也有点臭架子,讨好不了客人,挣不了大钱,能挣的只是可怜巴巴的老实钱。妈的,没办法,我也知道让客人摸摸搞搞的钱来得快,可我这臭脾气就是改不了,也不愿意改。我是个懂规矩的女人,只愿意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服务。讲乱来么,我不会,也不想学,讲温柔么,我还是有的,只要客人老实,我就能很温柔地为他们服务,但是客人要是不老实,我的臭脾气就会发作,妈的,客人把我惹烦了我也会骂人的。”

“不怕老板炒你鱿鱼?”

“也怕,怎会不怕呢,但人就是这样,都有自己的个性,有的脾气是没法子改的,人要是把自己的棱角都磨光了,恐怕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对不?就像我,我要是眼睛里能够容得下几砬沙子,我根本不会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圳来,就留在家里算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深圳有再多的金窝银窝那又如何,不都是别人家的吗。像我们这些外地人,顶多只能站在马路边上对着高楼大厦看上几眼,欣赏欣赏风景,连人家的门都进不了。”

话中,盘发女在老家生活得不尽如意那层意思,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继续问道。

“嗬,说来就来了呀。”

“就这么简单?”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姐妹在深圳上班,听她说深圳好,找工作容易,挣钱也容易,我就来了嘛。”

“你可能有二十**岁了吧?”

“没你说的这么年轻,我都三十了。哎呀,这日子过得好快哟,二十年前戴着红领巾时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一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都过了半辈子了。”

“老公在哪?在深圳还是在老家?”

“老公?我没有老公。”

“不会吧,你不会没有结婚吧。”

“婚是结过,可离了,老公不要我了,妈的,我也不要老公了,去他妈的,没意思。”

“到底是你不要他了,还是他不要你了?”

“怎么说呢?我们都把对方看瘪了呗。他是驾驶员,帮人家开车,成天在外面跑,很少在家里落脚。我知道他干这活很辛苦,就格外心疼他,什么都顾着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会等他回来才端上桌子,我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可他倒好,竟然利用在外面跑车的机会,和一个野女人绞在一起,悄悄过起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家对他来说,不过是睡觉休息和吃顿饭的小旅店。别人都说热恋中的女人头脑容易发昏,谈恋爱谈得神经兮兮的,想的全都是无限美好无限浪漫的事情,这话说得很对哩,说的好像就是我自己,我在热恋时就是这样的女人,爱他爱得神魂颠倒的。”

“恋爱中心里有浪漫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好啊。”

“浪漫好是好,可是女人留不住浪漫,女人一旦有了家恐怕都和我差不多,都得和浪漫说再见。结婚后我的脑壳不可能继续发昏,继续浪漫,我要操劳家务事,还要考虑生儿育女的事情,一心想的是正正经经地和男人过生活。我把儿子给他生出来了,还把儿子喂得健健康康的,为了安心带好儿子,我连在县城里的一份临时工作都放弃了。可是我那男人却浪漫得不可收拾,他变心了,整天做着自私自利的美梦,想的是家里有个老婆帮他带孩子,照顾好家庭,自己在外面有个情人,没事时可以人来疯。”

“你知道?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知道,这种事情女人是有感应的。”

“你是怎样感应到的呢?”

“他越来越不爱回家了,就是回了家,心还留在外面,对我不理不睬的,也不再动我,他都这样了我还感应不出么?以前我男人可喜欢动我了,我不让他动还不行,扭着缠着也要动我。男人不动我,那一定是动了别人,我就是再弱智,我的感觉还是很灵的呀。后来我就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我连他们在公园里抱着啃嘴巴的相片都弄到手了,是我从他的车上搜出来的,这可是证据,在证据面前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只能是乖乖的承认。”

“这样一来你们很难相处吧。”

“妈的,我脾气很臭,我受不了这个气,吃家饭拉野屎的东西,谁受得了呀,没良心!很快我就产生了和他分开过的想法,只有名分的丈夫,纯粹是个拖累,拖垮的是我这个人,累得吃不消的是我的心,不要也罢。离婚是我主动提出的,一个月就搞定了,然后我就出来了,走得远远的。”

“财产呢?”

“我们是乡下人,穷得不能再穷了,也没有啥财产好分。他帮别人开车,每月也就一千多块钱的工资,自己要吃要喝,还要往那个女人身上砸钱,没能力也没心思给家里添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在家里时,种了几亩地,忙上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庄稼,只能是凑合着过日子,家中简直就找不出几件象样的家私,连电视机都是买的旧货,还是黑白的。家穷成了这样也好,分起手来简单,和他办完离婚手续,我什么也没要,拿上几件换洗衣服就出门了,倒也省心省事。”

“家里总还有点积蓄吧?”

“妈的,没有,没借钱糊口就不错了,哪有什么积蓄,他要能给我留点积蓄,那也算是积了点德,可他是缺德,是没良心。我要是手头还有点钱,我也不会为了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更不会在这个破地方干上这份没人瞧得起的工作。”

“在你眼里,深圳就这么差?”

“你说说看,这深圳有什么好?买把波菜都要好几块钱,要是在我们老家,什么新鲜菜没有哇,想吃点啥,跑到地里随便摘,分文不出,只需要花点劳动力。”

“这个嘛,城市自然不能和农村比喽。”

“还不只是这个,我最不习惯是在深圳连上厕所都要自掏腰包,少说也要收你五角钱,怎么越是有钱的地方越是抠呢?还尽往穷人头上抠。在深圳除了上公共厕所要花钱,办暂住证也要交钱,一交就是两三百块,就一个破证收这么多钱干啥?搞不懂,活像是在抢人一样。有钱人在深圳过日子,也许觉得什么都好,因为在深圳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什么需求都可以得到满足,包括在外面找个女人**的想法,也能轻易实现。可是没钱的人呢,没钱在这里有啥好处?不怕你笑话,我钱少,上了大街想方便一下时,就是看到身边有公共厕所也舍不得进,宁可多走几步路,钻进超市里的厕所解决问题。”

“房子呢?家里房子总有吧,房子也是钱呀。”

“有三间,都是农村的老房子,破破烂烂的,这样的房子能值几个钱?这房子又搬不走,也不可能卖,没用,就在那里放着好了。连他这个人我都不要了,还要这些财产干什么,你说是吧?不要!不要才好,妈的,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心里反倒好受些。哦,你有香烟吗?”盘发女打了个呵欠,脸上露出了一丝倦意。

“真对不起,我不会抽烟。”我确实没有抽烟的习惯。

“你是男人不?男人不会抽烟?妈的,没用。把你打发走后,我得出去买包香烟回来,没烟抽难受。”盘发女又一次说出“妈的”这句骂人的话,我听了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暗自高兴,这正好说明她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说话放得很开。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你当了多久的烟民?”我随便问道。

“我是人们说的‘老枪’,十八岁那年我就学会了抽烟。”快言快语的盘发女也随便回应了我一句,然而正是她的这句话,让我确定了询问的新方向。

“这么小就抽烟了?”我抓住这个话题不放,我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干嘛要抽烟呢?”

“那年我遇上了很不幸的事情,我是心情差到了极点才抽烟的。那年我妈去世了,我爸也失踪了。”

“这么巧?”

“我爸是故意失踪的,是他玩的花招,他没有向我和妹妹打声招呼就独自溜走了,从此再也不管我们。”

“你父亲去哪了?”

“到外地打工去了,我爸的心可真狠啊,走时钱没有留下一分一厘,话也没有丢下一句,我和妹妹成天为我爸着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后来还是人家知情人看不过去,才对我们说了实话。我爸走后,从不寄钱回家,连信都不寄一封,就当我和妹妹全都死了一样。妈的,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呢?那时我感到特别孤独和苦闷,我不知道自己和妹妹怎样才能活下去,只能想着法子把地种得好一些,要不然连口粮都没有。有一天我心里闷得实在难受,就到街上买了一包香烟回来,抽了几口,感觉挺苦的,苦得能够让人忘记生活中的种种苦味。香烟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立刻喜欢上了香烟。香烟能让我暂时忘掉一切,记掉一切也就等于忘掉了痛苦,从此以后我就有了抽烟的习惯。”盘发女把话说得在情在理的,容不得我有丝毫的怀疑。

“来到深圳,你的烟瘾大吗?”

“大,每天要抽一包。”

“你现在依然需要通过抽烟来减轻痛苦?”

“需要,在老家有在老家的痛苦,在深圳有在深圳的痛苦。”

“在深圳让你感到最痛苦的是?”

“想有家的感觉时,没有家,想见儿子时,见不到儿子。”

“会在深圳安家吗?”

“我从不考虑这个问题,深圳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扎根的地方,深圳的物价比内地贵多了,看病更是贵得离谱,受不了。现在我人年轻,身体没啥毛病,在深圳还能混,将来人老了,病多了,留在这里等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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