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我闻言一愣，继而明白了过来，皱眉道：“你在怀疑我？”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点。”左念心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社长，一边道：“马力强临死时说的是‘是你救出了我。’这个小女孩说的则是‘是你给了我力量’。这两句话里暗指的意思是：无论是解除封印，还是给予小女孩力量，都是你主动进行的。这很矛盾不是吗？”
左念心看向我，说道：“假如是你无意识间做了这些事情，他们不应该会这么肯定地认为是你主动帮助他们的，甚至他们都不一定能意识到帮助他们的是你。所以我怀疑……”
“要么你撒谎了，要么就是寄宿在你体内的邪物……它是有意识的！他瞒着你偷偷和马力强与小女孩接触了！”左念心神情肃然道。
我闻言悚然一惊，近些日子里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一下子强烈了起来。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体内的邪物最先想要接触的应该是你才对啊。”左念心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是因为什么缘故，导致他无法和你交流，还是……你隐瞒了什么？”
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连环梦，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
接下来，我把那三个诡异的梦告诉了左念心。
左念心听完梦后，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给我道：“你梦里看见的玉印是这个吗？”
我接过手机，看向上面显示的图片，心跳顿时快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个。”我惊骇地看向左念心，“你这么弄到这个的？这个玉印又是什么？”
“这个玉印啊。对于我们这些抓鬼的人而言，算是无人不知的神物了。”左念心微笑着收回手机，“这是传说中太上老君赐给天师张祖张道陵的阳平治都功印。即所谓的天师玉印。”
“可你……怎么猜到我梦里的是天师玉印的？”我不解道。
“因为你梦里所描述的场景，就是天师玉印近代的遭遇啊。”左念心解释道：“早年某个将领闯入天师府捉拿当代张天师，结果因为张天师提前跑路，人没有抓住，天师玉印倒是拿到了。于是这个将领就把天师玉印收入囊中。再后来，战争越发胶着，那个将领被派去前线。临走前，将领把玉印给了自己的妻子。
之后将领一去不回，其妻子回到家乡，改嫁给了别人。但因为家境贫寒，吃不起饭，她不得不把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玉印卖给了当地的大户人家。不过不久后这户人家因为那……那不能说的理由，被抄家了。玉印再度流落。过了好些年才重现人间，现被收藏在博物馆里。”
“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让你做这种梦？他是在暗示你去拿天师玉印吗？”左念心皱眉不解，“可天师玉印这种传奇法器，一般的邪物恶鬼应该避之不及才对啊。”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我想了想道：“张清远曾说过我和他都是张天师后裔。”
“真的？”左念心猛地抬头，“可你不是姓何吗？”
“呃……我妈姓张。”我挺没底气地说，“然后张清远自称是天师后人，他又和我妈打过电话，确定他爸和我外祖父是兄弟……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
“是么……这话可信吗？”左念心又问道。
“张清远不可信，不过我妈都这么说了，应该是可信的。”我点头道：“她可不是那种农村蠢妇，她可不会被张清远骗到。”
“这样啊。可这样的话，就更奇怪了。天师玉印再加上天师后人，你体内的邪物是想要自杀吗？而最奇怪的是……”左念心打量着我，“你既然是天师后人，那家族里应该有不少驱鬼高手才对吧？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驱逐？难道……是因为你妈嫁给了黑。人，所以他们觉得这是家门耻辱，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我。
啊哈哈。黑皮肤梗耶，这个时不时就冒出来恶心我的罪恶笑点！
“我爸不是黑人。我这皮肤是晒黑的，我是纯黄种人。”我一脸疲惫地解释道：“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和我妈妈那边的亲戚接触。”
“啊。是这样啊。”左念心装出一脸惊讶道。
“……”我。
这家伙显然不信啊！
“总之天师玉印显然是个重要线索，如果能让你拿到玉印，肯定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左念心道。
“可你说了，玉印在博物馆啊。我们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到。还是再等几天，等张清远回来直接问他吧。”我建议道：“这家伙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审问张清远这是肯定要做的，不过在此之前先接触天师玉印也是没问题的。”左念心笑了笑道：“因为天师玉印现在就在我家。”
“诶！”我一惊，“你不是说它在博物馆吗？”
“嗯。不过我偷出来了。”左念心一脸平常，“毕竟比起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还是在我手里更有用，不是吗？”
“……”我。
我还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偷东西都偷得这么大义凛然啊……
“不过就这么贸然接触，不会太鲁莽了吗？”我想了想，道。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左念心道。
“……”我。
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安，但强烈的好奇心驱动我点了点头。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还有张清远隐瞒的原因。
…………
片刻后，我们来到了左念心家。
同样十分普通的屋子，乍一看完全不能和鬼怪灵异之类扯上关系。
“你坐这里等一下。”左念心吩咐了一句后，便走进卧室。
片刻后他捧着玉印走了出来。
“这就是天师玉印。”左念心盯着我，“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我摇了摇头。
“是么。或许要碰一下。”左念心道：“你碰一碰看看吧。”
“嗯。”我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而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天师玉印的时候，异变骤生。没有任何预兆的，我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我没有晕过去。我很快确定了这一点。
我瞎了？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惊慌起来，我大喊：“左念心！”
左念心。
念心。
心。
声音不断回响，我立刻明白过来了。
我不是晕过去了，而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漆黑空旷的未知空间。
不然在左念心的屋子里大喊可不会有这种效果。
这时候，我背后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八十三
我转身朝那道光看去，光中走出来一个道骨仙风，身着道袍的老人。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身体之内，精神空间，你灵魂所寄居的地方。”老人笑呵呵道：“至于我……我是你的祖先张道陵。”
“……”我顿时呆愣。
“啥？谁？”我傻傻地问道。
“呵呵。你会惊讶也并不奇怪，毕竟我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张道陵抚了抚长须道：“我当年寿元将尽的时候，因为忧心后人能否继承天师名号斩妖除魔，所以便使用道法将自己的魂灵寄宿在我儿张衡身上。以便万一发生了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好出面帮忙。不过也算是我张家福泽深厚，起起伏伏几百年竟也没遇上什么灭门的大事，我也就一直隐藏了起来，直到今天。”
“今天怎么了？”我问道。
“倒也没什么。就是现如今迷信不再，魑魅魍魉几近绝迹，我想我这个只会驱鬼的老头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张道陵笑呵呵道：“再加上我寄宿在你身上，也会对你的精神造成极大负担。我于心不忍啊。”
“所以你才托梦暗示我去寻找天师玉印，好借此……让你离开？”我想了想道。
“没错，就是如此。”张道陵点头道。
“是么……”我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想了想问道：“那破除马力强封印，给小女孩力量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们察觉到不对劲啊。”张道陵无奈苦笑道：“要让我离开，就需要天师玉印的帮助。然而玉印现在却不在我们张家手里了，所以我只好尽力作祟，让你们意识到你身上附有邪物。我本想这么一来，你父母为了给你驱鬼，一定会想办法去拿到天师玉印。可没想到你体质特殊，我想要耍些小手段都非常艰难。直到最近，因为你遇到了那个女鬼，阳气下降，我做起事来才容易了不少。”
“原来如此，可你就不能直接托梦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吗？”我皱了皱鼻子，不满道：“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就是做不到才不得不弄得这么复杂啊。”张道陵苦笑道：“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把我看到的历史送进你的梦境中。”
“这样啊。”我了然地点点头。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张道陵招招手道：“你快过来送我出去吧。”
“嗯。不过我要怎么做？”我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了，剩下来的都交给我。”张道陵笑容越发灿烂。
“嗯……等一下。”我突然停下来道。
“怎么了？”张道陵稍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张清远是不是早就知道你附在我身上的事情了？”我问道。
“没错，他早在你第一次因为阴气入体而昏迷的时候，就发现我了。”张道陵语速颇快地解释道。
“那他为什么瞒着这件事？”我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同样身为张家后人，不希望我这个老东西离开吧。”张道陵立即解释道。但他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是么……”我眯着眼看着张道陵，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说起来，无论是阴气入体导致我昏迷，还是阴气入眼害得我寿命不长，都是你干的吧？”我质问道：“你一个老祖宗，对自己后人下这么狠的手，好意思吗？”
“我这是逼不得已啊！”张道陵声调稍稍高了起来，“不这么弄，就引不起别人重视啊！”
“……不对劲。”我后退了几步，“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啊？”张道陵皱着眉道：“你就别想东想西了，快点过来吧。”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我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说你因为能力有限，无法和我在梦里见面，最多就只能把你看到的历史送进我的梦境中。可问题是……玉印落入将领手里之后这段历史，你是怎么看到的？你不是说你是寄宿在你后人身体里吗？”
“这。”张道陵张着嘴巴，突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