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时候,桃花还未开尽,他便觉得怕是撑不住了。』
他躺在榻上,几个尚且有名分的妃嫔守在身侧,仅剩的子女也都来了,跪在屋外听宣。
他半张半阖着眼睛,满头的白散落在榻上,脸上也有了明显的褶皱。
他已经快到古稀之龄了,活到此时,大限将至,也不算什么。
底下已经传来隐隐的哭声,他听了,觉得好笑,又心烦。
人总会死的,更何况,如行尸走肉般在这个世上落落空寂地活着,实在也不如死了干净。
他总算熬到了头,竟然有几分欢喜。
“弗陵”他已没什么力气,声音也嘶哑而低沉。
所幸身侧有耳聪目明的妾室听懂了,忙向后喊道:“太子殿下呢?”
一个尚且未脱了孩童稚气的少年神色漠漠,上前跪拜,方才靠近了榻,低低道:“父皇,您叫儿臣?”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刘弗陵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凑近了榻畔,靠近他的唇,听得他低低地道:“弗陵,朕将这江山交给你,你当不负所托”
刘弗陵颔:“儿臣知道。”
他扯了扯唇角,微微笑了一下:“这合宫的人,也唯你还算冷静”
刘弗陵淡漠而冷静的神色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他才不过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却乎寻常的成熟,想了想,淡声道:“儿臣哭不出来。”
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褶都带上了苦味的笑意。
他握了握刘弗陵的小手,叹息道:“你很像朕。”
刘弗陵微笑着,声音冰冷而淡然,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从儿臣母妃死后,儿臣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听得耳畔的刘弗陵接着道:“父皇,儿臣自认,在心狠手辣上,比不得您的万分之一。”
他微微一怔,旋即还是明白了:“那日的事儿,怕是你都看到了罢。”
刘弗陵直起身子来,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冷冷地笑道:“儿臣瞧得一清二楚。”
他轻声道:“你以为如何?”
刘弗陵冷冷地道:“父皇,儿臣恨极了您。”他说着,转头看了看满地跪着啜泣的妾室和兄姐,冷笑着,附在他身边道:“不止是儿臣这满地的妃嫔,您的一众儿女,甚至卫皇后,李皇后,陈皇后,怕是也都恨极了您罢。”
说完,他起身,慢慢地退了几步,给刘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重又回到自己的兄长姐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