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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空林寂寞人独还(1 / 2)

紫玉成烟 锦城 更新时间 2019-09-13

 “在此之前,楚若筠在清莲身上长期下毒,以期行动时用以牵制三夫人。但三夫人意外回京,偏是她临产在即,无法动手,若是让三夫人与女儿接触得久了,必会发现中毒之事。是晚,我从文府掳走了那个才会走路的小女孩子,清莲……”

我张了张口,许瑞龙停下不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我道:“许大人,我一直没明白这一点,为什么那晚清莲没有随我母亲入宫?”

他快活的笑:“你刚才不肯听么,这要怪你的好父亲呀,他怀疑清莲来路不正,不许你母亲带她出头露面。三夫人一来无意与他争执,二来好象也是心急着进宫,仅带走了心兰。这就给了我可趁之机。

“园子里我隔着花影,并没瞧清楚那个小女孩。待到把她连人带被抱走,看清了犹在这睡梦里的孩子,心内暗自骇异。这女孩五官酷肖她母亲,宛如三夫人的一个缩小的模型,却又没有三夫人的生气,小身体全无温度,苍白脆弱得象一张纸那样弹指即破。

“清莲醒后,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竟不害怕,我逗她说话,吓她,哄她,她都不哭不闹。我终于明白,三夫人所说不会说话的孩子,非是指她年幼,原来她是一个哑巴。

“我抱着她,一时感到手足无措。这孩子注定了是个牺牲品,无论最后刺杀计划成功与否,她都是命不长久。用这先天残疾的孩子,来伤害一个母亲的心,楚若筠这一步当真走得既狠又准。

“文府随即发现幼女失踪,兵部尚书动用了京都禁军大肆搜寻,然而,影子纱之能成为江湖中传言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其隐匿、反追踪自有一套高明的方法,我东挪西腾,把对方戏于股掌之上。

“按照计划,我应该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以莫测的行踪令三夫人乱了方寸,配合楚若筠。但我不知怎地,日日心烦意乱,那孩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身子迅速衰弱下去,成日昏昏沉沉,偶尔两只小手向上虚空的抓着,只怕等不到我们的计划实施,这孩子先不免丧命。我心中萌发极强烈的愿望,我要见三夫人,再单独见她一次。

“我未起步,她却来了。在京都的郊野,梅岭山脚,我和她见了面。她依然是一袭白衣,苍白而镇静的脸容,一语不发地望着被我高高悬在树顶的孩子。

“她目下处境艰难。我离开中原的几年,清云内部争斗愈演愈烈,然而,与她作对的人,清云内部也好,义父也好,楚若筠也好,唯有耐心等待。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个强硬而野蛮的德宗皇帝,他对三夫人及沈帮主的竭力回护,天下皆闻。只要德宗一天在世,便没有人当真敢动了她。而眼下的事实是,德宗皇帝,已在她入宫的三天后驾崩,她失去了这个最为强有力的保护,她已看得到身边暗涌的激流,突然之间,声势凌人起来。而我就在这个时候,抢了她的女儿,割碎她的心。

“‘三夫人,’我笑道,‘还认得我吗?’“我拉起她的手,我不记得多少年前,她也以这双微带凉意的手,为我疗伤,亲亲热热地笑道:‘你离她太近,我是有点害怕的,这样,我们离开她远一些,我让手下把她放下来,可好?’她犹豫了一下,随我转过山角。

“‘粤猊,’她终于开口说话,是一桩桩历数我的罪状,‘你出卖我师姐,收买朱若兰,暗害我清云子弟,致残菊花,杀害月颖。粤猊,你做错了太多事。’“我看着她,极之纳闷,但心内的欢愉,阻止我深思。这个女子,我一再伤害她,辜负她的好意,只因为我极度的自卑和无能,而今日与往昔大大不同,我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手下也有严密组织,与义父虽然还有联系,但他显然并不能把我象当年一样控制在掌心了。我要她开心,很是容易,只需把那孩子还了给她,楚若筠的计划,早被我抛之脑后。

“我一心要她欢喜,便告诉她,吕月颖并没死,那女子生命力极强,我以她为药人一段时间后,她竟自行恢复神智并在我眼皮底下逃脱。三夫人的眼睛微微闪亮,凝思想着,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在电光火石的一闪间,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跳起身来大吼:‘你!你用调虎离山计!’“她依旧淡然笑着,目视前方,随着一阵朗朗的笑声,一个紫衫女子出现,怀中抱着的女孩儿,不是清莲又是哪个?——我实在太过得意忘形,忘记了在京城,三夫人绝不是孤立无援的,京城清云分舵向来是她管辖范围以内,近年方移交给无情剑刘玉虹。她们内部或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对外应敌,可向来是一致的!

“可是我的血魔呢?为什么我手下那批血魔,在发现有人接近清莲,竟未有任何预警?!

“刘玉虹笑声未逝,传来另一个惊惶失措的女子尖叫:‘救命!救命呀!’”

许瑞龙仿效着那女子的呼声,声音又尖又利,我禁不住往后倒退。分明一早知道最后是清莲死了,可总也免不得那么惶惑,和身临是境的惊恐。

“那是楚若筠。——被一群人拿住了,难为她,装得似模似样的发出凄厉呼叫。我霎时明白,楚若筠必然还另有一套更高明的使唤血魔的手段,发现我有不可靠的侵向,立即收回了血魔布防,改行二套计策。

“那群人个个黑衣蒙面,居中是一个身形伟岸的汉子,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出在外。虽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他在那儿一站,势若山岳停渊,隐隐挟雷霆之势,我登时想到了令楚若筠刺杀三夫人的那幕后主使人。

“在后面,文尚书满头大汗的赶来,口中直叫:‘放开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三夫人脸色微变,手一挥,数百清云分舵弟子从掩藏处现身,将文尚书团团围住。楚若筠哭得犹如梨花带雨,一迭声叫着救命,身子不时在那帮蒙面人手下扭曲着,文尚书目眦欲裂,可看一看妻子,忍住了不出一声。三夫人缓缓问道:‘尊驾是谁?意欲何为?’“那人压着嗓子说道:‘三夫人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想与三夫人和文尚书谈谈家常。’三夫人微微一笑:‘阁下非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连放声说句话的胆量也没有,拿住了我文家的一名妾侍,又值甚么呢?’“那人笑道:‘三夫人可以不在乎,尊夫却未必不在乎。更何况,据在下所知,三夫人能为一白痴冒生命之险,又岂会冷眼看着一尸两命?’“我愣了一下,方明白此人口中的白痴,想必是指那个武功其高而脑子愚鲁的菊花,传闻三夫人为治她之病,冒险出海。但我此时已无心计较他们的针锋相对,清云弟子缓缓迫近身周,我曾听被我当作药人的吕月颖详述过清云所有的阵法机关,一见便知他们所围的是清云最厉害的一个阵法,唤作九星联阵。这阵法自练成以来,从无人能在此阵内逃脱,看起来他们为了抓住我,大费苦心,这一回我即算是插翅也难以逃脱这天罗地网。

“脑后风声微动,眼光扫处,不见了刘玉虹踪影,情知身后动手的就是刘玉虹。不要说我正式动手就不是她对手,更何况在重围之下的偷袭?我心念电转,一闪不闪,后脑勺硬生生挨了一记,剧痛昏迷前的瞬间,依稀听得三夫人平和的声音:‘小虹,不要伤他。’“苏醒时后脑壳依旧阵阵剧痛,身子一动,手脚上的铁镣哐啷作响,我勉强睁开双目,周围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想是让清云给囚禁起来了。那镣铐锁得极紧,我料想挣脱不开,索性也不挣扎,楞楞地躺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脑海里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阵苦涩,一阵甜蜜,一阵凄凉。

“这一番较量,我落尽下风,皆由我一心要向三夫人示好而起,可我在她眼中早就猪狗不如啦,我出卖沈慧薇,掳拐文清莲,她怎么还会把我当人来看?她深知我的弱点,因此表面上单人独身的来到,暗中却采取其他行动。以前是义父利用我,我的主人利用我,而今,她也同样利用了我。……只不过、只不过,她倒底说了一句:不要伤他。

“牢门外面传来铁锁碰撞的声响,有人来了。我迅速调整了姿势,把锁了链子的手架在脑袋后,翘起二郎腿,好整以遐地躺在地上,仰面瞧着牢门处透进一点火光,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站在光亮处。

“刘玉虹盯着我看了许久,嘴角向上一牵:‘臭小子,你有本事,干了这么多坏事,还能让她在百忙之下,关照留你一条小命。’“我漫不在乎的迎着她那种充满了冷嘲与不屑的眼光,懒洋洋的笑道:‘承蒙夸奖,却之不恭,小子只好照单全收了。’“刘玉虹脸一沉,冷冷道:‘你给我老实些,不要以为得了靠山,我就不能取你性命。’“她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冰冷且真实,我倒也不敢真惹恼了她,微笑道:‘嗯,我向来怕死得很。刘夫人千金之躯,亲临这阴暗沉闷的黑牢,想是有话要问,请问,请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呵呵冷笑起来,说道:‘她的眼光当真差得无以复加。这么个没种的小子,还当是好人。……哼,看起来传言不差,有关我师姐沈慧薇的一些隐情,就是你出卖无疑的了?’“她说着,却迟迟不发问,在牢门昏暗的火光中,来来回回走着,似有难决之事一时之间委决不下。我趁机透过火光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这是一座独立的牢房,外面即是昏浊低暗的天幕。我被刘玉虹打晕时天色尚明,她没点我穴道或以药物相制,不会晕个两天三天的,这么说来,现在是当天的晚上。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一骨碌自地上爬起,问道:‘你回来了,三夫人呢?’“她的思绪为我所扰,不满的瞪了我一眼,却象根本没听见我的问话,徐徐说道:‘粤猊,我三师姐饶你一命,是认为你罪尚不至死,但以她的性格,此后多半会囚你一生,最低限度也要废了你的武功。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若满意了,自会放你出去。’“一番话极尽利诱,可见她欲问之事的重要性。我心头的焦灼愈来愈盛,继续问道:‘三夫人在哪里?你把三夫人单独撂下了?她……大有危险!’“她总算回过神,斜睨着我,笑道:‘那是文家的家事,和我和清云当然没什么关系了。她要独自解决,我也没奈何。’“‘不!’我脱口而出,余下的话却咽在喉咙里。楚若筠为刺杀三夫人筹备数年,苦心煞费,此番假充为人质,决计是深怀杀机。而三夫人把楚若筠当情敌的份儿比较多,哪里想得到梅山脚下,遍布嗜血成狂的二十二名影子纱?无备之余逢一死战,她纵有过人之能,凶险莫测。

“刘玉虹似笑非笑,闲闲地道:‘她一生经过的风浪,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就别瞎操心了。’“我默然不语。——靠在石牢的墙上,脑袋越发疼得如要裂开一般,要杀吴怡瑾,要擒她献给义父,是我自己选的路,几年来无时或忘,难道就因为她一点怜悯之情而全盘放弃么?更何况,她才设计抓了我呢!刘玉虹在我肩头重重一拍,令我清醒:‘这事不用你关心。粤猊,好好回答我的话,要死要活,由你一念而决。’“我忍不住笑了,她的安危连自己同门都不关心,我又何必猫捉耗子多管闲事?刘玉虹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半扬双眉,沉声问道:‘沈帮主,慧姐——你当真确定她有过、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么?’一语既出,她满脸通红,旋即变得苍白,眸中光芒,却异常凌厉冷锐!”

“不!”我叫了起来,腿下一软,坐倒在石凳,一颗心如要从胸膛跳出,“你胡说……你胡说……刘夫人、刘夫人怎会问这个?!”

“我深感意外,笑道:‘刘夫人你是聪明人,怎么不知,这种事情通常是你想它有就有,你想它没有就没有。’“刘玉虹哼了一声,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叫天铃的女子,不是么?’“我不说话了,忽然发觉,原来对我了若指掌的人,是从不露面的人,就象刘玉虹,或者还有楚若筠的幕后指使人。可她什么都知道了,这番问话岂非多此一举?脑海中灵光一现,我微笑道:‘找到这个女子,对刘夫人的作用,可要比对我大得多。’“‘此话何解?’“‘我是个小混混么,唯恐天下不乱,无非是想以她来捣捣乱,令某人身败名裂。刘夫人得了她……自是加倍有用。’“刘玉虹追问:‘这人是死是生?’“‘大概还活着。’非但活着,据我所知,义父可能找到这个人了,义父在等,在等着有能力发难的那一天。而今,德宗死,刘玉虹迫不及待的欲取沈慧薇而代之,也许机会真的到了。

“刘玉虹重又陷入启口问第一句话时的彷徨,久久沉吟。

“忽一抬头,恢复了她高高在上的骄傲,我在这一刻同时也听到了,有人向这边急跑。人尚未至,刘玉虹沉着脸喝问:‘什么事这么毛毛燥燥!’来人就在牢门立定,颤声道:‘夫人不……不好了,小小姐她不行了。’“刘玉虹一惊:‘胡说八道!抱进来!’门口弟子这才胆敢进来,抱着一个孩子,是清莲,刘玉虹将她抱过来,抓住她的小手腕,又急翻眼皮来看。我抢到刘玉虹身边,见这小孩脸蛋儿雪白,眉心隐隐透出一股黑气,四肢不断抽搐,只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显得痛苦已极,失声叫道:‘哎哟不好,她的毒发了!’“刘玉虹手掌托在那小人儿的背心,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急命道:‘快去请赫连大夫,再去查一下三夫人目下到了何方,找到她让她立即回来!’她已顾不得我,急冲冲向外走,我怎肯放弃逃脱的大好良机,笑道:‘这孩子中了血魔之毒,天下除一人而外,即算南道北医集至,也难以活命啦。’“刘玉虹脚步倏停,冷笑道:‘对了,我倒忘了——毒源就在这儿哪。’“她把我当成下毒之人了,我憋不住,讥刺地说:‘莫不成我理会错了吧,刘夫人你倒心急起这孩儿来了?她死了未必没有好处。’“话一出口,立知大错。刘玉虹雪亮如惊电的眼神在我身上一扫,口气淡然:‘你能救她?’“我有一点犹豫,血毒中而无解,我能解这孩子一时痛苦,这却是以加速她死亡为代价的。但若错过这个机会,面对冰冷而探不出任何心意的刘玉虹,我其实有些害怕,当下微笑着伸出双手,那锁链铐得甚是恶毒,我行动自如,只是半分力气也无。刘玉虹想是焦急之甚,一手仍抱住孩子,掣出佩剑,紧贴我手腕、脚裸削过,精铁如纸屑般片片碎裂,冷冷道:‘可别指望耍什么花样。’“我活动一下手腕,把那孩子抱入怀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孩子全身似冰,一股股寒气自体内透出。我手指迅速点过血脉上几处要穴,叹道:‘待得她发间、眉梢结了一层薄气,再也化不开,这孩子就没救啦。’“那孩子受到我真气催逼,四肢舒缓,张开了眼睛来,望着我,忽而露出了甜甜的笑意。我心下一颤,竟不敢看她,抬头道:‘我要一间清静的屋子,一盆温水,一把薄刃小刀,三枝蜡烛,白毛巾越多越好。’“刘玉虹见那孩子苏醒,也松了口气,把我带到一所雅静的空屋,我要的东西一一送上。我抱着那孩子怔怔坐了良久,想不通她的毒为何此时发作。除非一个可能,楚若筠临死前念动了血咒,但我已有控制血魔之心术,尚未感应到血魔之首死亡迹象。莫非是三夫人遇险?楚若筠害死三夫人,认为这孩子已无留存的必要。我把孩子放入清水,她身上肌肤亦是雪白,肤下筋脉不时蠕动,看上去甚是可怖。我点过她的穴道,仅仅麻痹了她发作的痛感,这样已使她快乐不已,温水一泡,她雪白的肤色渐渐透出些血气,用白毛巾把孩子裹好。

“门外、窗边人影晃动,那是刘玉虹派来看管我的清云弟子。我点亮蜡烛,割破孩子手腕,用薄刃的小刀取了几滴血,滴在烛心,火焰飞亮拔高,腾腾闪出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瞬间笼罩全屋,我捅破一点窗纸,让这层雾气缓缓溢出。血咒之血本身含有剧毒,加上滴入烛心时光亮大作,那些弟子自不免凑到窗前想看个究竟,只听得扑通、扑通,众人纷纷倒地,我开门飞身而出。

“我原还带了一枝染血蜡烛,以备不时之用。哪知清云分舵戒备远不如想象中的严谨,虽有值守弟子,全然察觉不到我潜行经过,刘玉虹竟似失踪了。我轻易逃出分舵,心里一下空空荡荡,这情形越是奇怪,越是表明了三夫人处有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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