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寒风拿起桌上的帖子,手竟然微微颤抖。他练过二十年的鹰爪功,两个手掌沉稳有力,手指坚硬如铁,何曾颤抖起来?
这帖子是装在一个土黄色信封里的,上写“莫寒风先生敬启”,信封右下角印了一朵梅花。
帖子的措辞也甚文雅:九月初七,鄙人将登门拜访,取先生性命,望早备后事,免措手不及。君子敬上。
君子帖。这就是近来江湖上风传的君子帖。而送出此帖的人自称君子,人们便把他称作君子刺客。
君子刺客欲杀某人,必提前三天送上君子帖,而收到此帖的人竟无一幸免。
据说近三年内已有五人收到过君子帖,这五个人都是高手。
今天是九月初四。
莫寒风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魁伟汉子,络腮胡子,面皮黑中见红润,因长期养尊处优,透着油光,穿着对花氅,一副乡绅打扮。
府中的管家也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相貌平常不过,此时正站在莫寒风面前,等他问话。
“那个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禀老爷,那人一身黑灰的衣服,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听声音似乎是个青年。”
“他说什么了没有?”
“他只是递信,完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寒风挥手让管家退下。
他坐在桌前沉吟了半晌,忽然出手重重地拍在那信上,震得桌上的茶碗叮当作响。
他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喃喃低语道,“好小子,竟然搞到老子头上来了。”
2
天刚一擦黑,一条人影从莫府后门闪出来,动作矫健,几下起落,消失在巷口。
此人蹿房越脊,不一会儿便跳进一处宅子的后院。
“是老莫来了?”
紧挨后院的房里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
莫寒风哈哈一笑,快步来到房门口,推门而入。
房内甚是宽敞,点着几支蜡烛,余胜之一人正在秉烛读书。
莫寒风进门带进一阵风,烛火摇曳,余胜之用手挡住风,皱了皱眉。
“晚上跑来,有事吗?”
莫寒风敛住笑容,躬身一礼。
“大哥,小弟有急事同大哥商量。”
余胜之放下书,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莫寒风坐下。他五十岁左右,白面黑须,神态安详,身着麻布道袍,如一位私塾先生。
莫寒风从怀里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
余胜之接过信,看过信封,抽出信纸,仔细看了一遍,把信丢在桌上。
“这是君子帖吗?”
“错不了,大哥怎么看?”
余胜之瞥了莫寒风一眼,见他一脸关切,便哂笑一声。他笑起来只动右面的脸皮,致使嘴巴歪到了右面。
“你是不是怕了?”
莫寒风面露苦笑。
“我嘛,倒是不怕,不过听说这小子挺厉害,我怕坠了咱们的名声。”
“胡说,谁知道我们的底细,怎会坠了名声?”
“他既然要杀我,保不准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未可知。”
余胜之舒了口气,思索片刻,问道,“是不是你早先的仇家买刺客杀你,与本会无关啊?”
“这也很有可能,我以前也杀过不少人,仇家不在少数,可是我自入会以来,隐姓埋名,怎会有人查到我呢?”
余胜之哼了一声,在烛光下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可说不准,你不知道有个听雨楼吗?他们什么事打听不出来?”
“难道,连我们也逃不过听雨楼的探子?”
“好了好了”,余胜之不耐烦地一摆手,“小周正好在前面,我把他叫过来商量一下。”
他伸掌拍向窗前挂的一面铜锣。
距离一尺多远,掌力已震动铜锣哐啷一响。
莫寒风赞道,“大哥的劈空掌更胜从前了。”
余胜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很快,房门又被推开了,周枫走了进来。他三十多岁,白净俊朗,身着月白底绣花锦袍,手持一把折扇,甚是儒雅。
“大哥唤小弟何事?”
余胜之含笑不语,把桌上的信朝他推过去。
周枫拿起信,冲旁边的莫寒风微笑颌首,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
他读着信,脸上颜色更变,抬头看看另外两人。
“君子帖?君子刺客?”
余胜之微微点头。
莫寒风道,“周兄弟怎么看?”
周枫仔细将那字端详一番,将信封信笺拿到鼻端嗅了嗅,便起身,将信轻轻搁在桌上,复又坐下,打开折扇摇动。
“我看这字体娟秀,怀疑是个女子写的,不过却嗅不出脂粉气来,想是沾了莫老兄的体臭。”
莫寒风“呸”了一声。
“别以为你尽在娘们儿堆里混,就比我家狗的鼻子还灵啦?”
余胜之皱眉道,“小周,休要闲扯,说些有用的。”
周枫清了清嗓子。
“此人甚不简单呐。”
“哦?”余胜之注目看着他,“你消息灵通,说说此人什么来头吧?”
周枫收起折扇,用扇子敲着左手掌心。
“此人已下过五次君子帖,杀了五个人。”
余胜之笑道,“这我们都是知道的。”
“那么我说说他杀的这五个人,大哥可知道?”
“那你就详细讲来。”
“先说前三个。第一个是南昌翠玉庄的庄主王昆,第二个是余杭风家堡的堡主风尚明,第三个是少林弃徒赖皮和尚法圆。”
莫寒风道,“这三人中我会过风尚明,他的擒拿手不错,善使一手索命追魂刀,武功稍逊于我。”
余胜之点点头。
“这三人也可算得上高手,他们是怎么被刺杀的?”
“这三人中,除了法圆,另两人都是人多势众,防范甚严,结果他们三人都是一样死法,被人一剑刺穿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