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强举杯说:“那些年水路难通,兵灾不断,我们就听说你先是在潮州做楼总,后来清军颁布屠城令,抢掠城乡、滥杀无辜,你是迫于义愤和良心才投身延平王郑成功的?”
刘家梁点点头:“的确如此,那年是我联通延平王而大开城门的,潮州终于兵不血刃回归永历天下……”
刘家盛也笑着说:“后来延平王看到我哥忠心耿耿,东征西伐战功卓著,终纳为心腹,遂渐成大将也。
吴肇荣举杯应道:“此次攻台驱逐荷夷,兄又力拔头筹,功高盖世,朝野同贺。”
“言重了,言重了!”刘家梁自谦道。
罗光复也笑道:“尔等老乡也脸上有光啊。”
“那还不是尔等‘天地会’的鼎力支援才有今日之功?尤其是天富兄,壮志未筹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张天强也动容道:“可惜他未能看到胜利的这一天……”
“我提议,尔等共同举杯,为天富兄、为那些为了台湾的胜利回归我中华而捐躯者祭奠一杯!”吴肇荣激动的站起来。
众皆素立而遥祭。
门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
门边,江爱真刚从厨房出来,正在教呀呀学语的幼儿张日昇学讲客家话:“
“嗒爹哩——娓妈哩——”
张日昇跟着念:“嗒——娓哩——”
江爱真又教:“嗒爹哩——娓妈哩——”
“嗒哩——娓哩——”
“说得好!”刘家梁走出来一把抱起张日昇高高举过头顶,“我们后继有人了!”
张日昇被吓得直哭。
江爱真点了点他的鼻子:“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人家大将军抱了,是你的福气。将来长大以后才可能当到一个大将军来?”
刘家梁却摇着小孩子说:“但愿以后你不要再当什么大将军了,等你长大以后,这个世界已经太平了,已经没战打了。你就学你爹的模样,做生意!到时与这个天下的所有国家做大生意!”
这样玩了没几天,刘家梁一行人送林铁兰返回码头。
桅杆林立的码头、大小木船泊在海港中。张天强与罗光复在码头边上的茶庄中泡着茶,指挥着大队的装卸工装卸砂糖、铅、硫磺、丝绸、瓷器、条丝烟等上下船,准备运往大.陆和南亚各地。
刘家梁在岸边施礼道:“各位弟兄,公务紧急,我就不在此叨陪了。有劳你们送送林铁兰小姐,我就此告辞!”
众人还礼:“送过中提督事大人!”
刘家梁的马队在侍卫簇拥下飞奔而去,卷起一路泥尘。
张天强躬身道:“林小姐,请——绝尘早已远,收目品佳茗?”
罗光复应道:“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林铁兰笑道:“至于吗?”
罗光复端起茶杯:“好了好了,来来来,品茶,品茶!此乃潮汕功夫茶也。尝尝,比我们老家的漳平水仙花茶、武平桃溪绿茶凶多了。”
“开个玩笑。在潮州时我就疑惑这潮汕一带的客家人、河洛人,为什么就单单喜欢喝这种浓而发苦的功夫茶呢?”
林铁兰不解:“为什么?”
“经过尔等苦心研究,终得结论——”
罗光复也催道:“说呀,卖什么关子?”
林铁兰笑着:“急急风遇上了慢郎中!
“那是因为河洛人、客家人都是从中原迁徙而来的,吃惯了米谷、猪、牛、羊肉,来到这大海边一下子改吃鱼虾、吃海鲜了,怕这腥味,不消化,所以才靠吃浓茶来想压住它,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也。”
林铁兰想了想:“唔,有点道理。”
罗光复大笑着:“歪理。”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承蒙林铁兰小姐的商船,尔等进行合作贸易,将砂糖、铅、硫磺运往大.陆、南亚各地;然后将丝绸、瓷器、条丝烟等又通过林铁兰等人的商船运进来,再销往欧亚各地。此航次收入颇丰,我意是否再开日、韩航线?”张天强突然谈起正事。
“唔,此议吾辈谋划久矣。”
“那就干呗!”
……
古堡镇外的胡氏烟田已颇具规模,连畦连丘的烟叶长势良好,叶阔如伞、绿云遍地。但是也不乏一些不和谐的稻田等其它各种杂乱植物夹杂其中。两个显然是胡建礼爪牙的人守在烟田边,坚决不让那个名叫九妹子的女人进入那块夹在中间的稻田。
邻田的农妇九妹子夫妻一直恳求自己能进入自己的稻田,显然那二个守田人坚决不肯。
九妹子央求着:“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收割稻子吧,要不过二天稻谷过了没收到,我们全家十二口人就会活活饿死了!
她丈夫也低声下气道:“我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不是我们不肯,你能不刮坏我们胡建礼老板的一片烟叶吗?”甲守人怪腔怪调的说。
乙守人则满脸横肉:“我们老板早就跟你说了,让你们把这块土地卖给我们胡老板,你们就是不肯,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在这守着,说好了刮烂一片烟叶一吊钱,你要是出得起,我让你进去,如何?”
稻谷男气愤不过:“你们这就是强买强卖!”
“谁说我是强买强卖!”胡建礼带着账房先生来到。
二守人连忙施礼:“胡老爷——”
稻谷男低声道:“胡老爷,你这还不是强买强卖吗?”
胡建礼则背过脸去:“我让你们把这么一小块地卖给我了吗?我何时跟你所说?几时几刻?发生于何地何方?”
“这……”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我守住自己的烟叶怕被人搞坏了,难道有错吗?”
九妹子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
稻谷男捶胸顿足道:“嗨!你杀了我吧!”
“笑话,我杀你干吗?”胡建礼转过身说
“老婆,我们还是把这块地卖给了他吧?”
“可是地卖给了,以后我们靠什么活?”
胡建礼翻着白眼:“你们可以到我的烟厂来做工啊。二个人我都要,二个人一个月一两银子如何?那可是现白银哟?”
“卖了?”
“卖了?”
二守人喳嘴道:“卖了!”
“卖了?你们自己想好了。我可没有强迫你们啊?”
稻谷男无可奈何:“是,胡老爷,你是没有强买强卖!行了吧?”
“那好,给他们签字画押!”
稻谷男无奈只好在卖地契约上画押。
九妹子只有流泪痛哭。
胡建礼故作姿态道:“你呀,你呀,你们也看到了,这一大片都是我的烟田。就你这一块子喳花一般地喳在这,你也难来我也难。这样就便宜你们了。算了,算了,谁让我们是邻居呢?”
之后,胡建礼来到古堡镇中一巨大的土楼建筑工地,土楼的墙基已经垒砌好,开始打第一圈三合土土坯墙了。
土楼施工的师傅正把糯米熬成浆,然后与石灰、细河沙按比例搅拌均匀,即开始从门框左右分别上夹板,随后十几个精壮汉子举起夯杵拼命地夯筑起来。
夯杵汉子呤唱号子:
“哼哎嘿罗嘿罗嘿,哼哎嘿罗嘿罗嘿——
一杵钱财一杵官,一杵长寿一平安。
杵杵夯得富贵紧,夯得风水楼哩钻!
哼哎嘿罗嘿罗嘿,哼哎嘿罗嘿罗嘿——”
一名客商背着行襄匆匆寻来:“这位后生哥,借问一下古堡的胡建礼胡老板是那位?
“你是……”正是胡建礼在回答。
“我是从台湾到松口过来的吴水客。”
胡建礼忙站起来:“哎呀,不好意思,我就是胡建礼。来来来,坐坐。有客从远方来,不于乐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