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朝渊盯着,依旧被摁坐他腿上,谢朝泠不动声色,试图理清脑中混乱无章的思绪。
“你是谁?”他沉声问。
谢朝渊满脸兴致盎然:“本王是陛下第六子,恪王谢朝渊。”
谢朝泠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名字,怪异感更甚。
“我又是谁?”
“你猜。”谢朝渊在他耳边说,吐息间的热气让谢朝泠再次皱眉。
“我忘了。”他道。
谢朝渊笑:“忘了便忘了罢,本王说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一个人的琳琅。”
谢朝泠头疼得厉害,谢朝渊示意人:“送郎君回屋歇息。”
再嗓音温柔地叮嘱谢朝泠:“回去好好歇一晚,旁的事情都明日再说。”
谢朝泠满腹疑问,对上谢朝渊双眼,这人虽在笑,但笑意莫名让他心中发凉,于是不再多言。
人走之后王让进门来,小声将方才的事情禀报了一遍:“人已经处置了。”
谢朝渊漫不经心吩咐:“让所有人都去看一眼,再抬出去。”
王让应下。
“郎君要什么都给他送去,别让他走出停松斋后院,让人好生伺候着。”
“诺。”
谢朝渊身体往后仰,靠在软榻中,盯着前方昏暗的烛火。
王让躬着腰,没再出声打扰他。
半晌,谢朝渊扯起嘴角,无声一笑。
谢朝泠被人领着朝后院走,晃晃悠悠地宫灯映出他脚下的路。
夜潮似水,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郎君,您走这边。”领路的内侍小声提醒他。
谢朝泠刻意放轻脚步,抬眼望向远处夜色下的飞檐勾瓦,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冒了头,他问:“这是哪里?”
内侍低着头,恭顺答:“这里是东山行宫,皇家别院。”
谢朝泠还欲问,内侍再次提醒他:“郎君,天晚了,外头凉,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您要是受了风寒,殿下会责怪奴婢们的。”
谢朝泠神色稍冷,他看到有侍卫抬着用白布盖起的人,从一侧角门离开。
“他们抬的是什么人?死了吗?”
内侍平静道:“死了,偷喝酒醉了,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
谢朝泠轻抿唇角,夜似乎更凉了些。
停松斋只有前后两进院子,谢朝泠被安排在后院东厢房,这边的角门已经封了。
谢朝泠进门,四处扫了一眼,屋中陈设古朴雅致、环境清幽,一侧是山水泼墨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墙角香几的香炉上有青烟袅袅而升,隐隐幽香沁入鼻尖,是龙涎香。
谢朝泠不大喜欢这个味道,但面上不显。
婢女捧上为他准备的衣裳、饰物,俱是金玉绫罗、华贵非常,谢朝泠不感兴趣。
打头的内侍自称王进,态度恭敬十足:“奴婢们都是殿下派来伺候郎君的,郎君需要奴婢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谢朝泠看过去,四个内侍、四个婢女,除了站在最末的一人,都是刚从前头跟来的,他记性好,问那王进:“怎么换了个人?你们几个中似乎少了一个人,多出这个我先前没见过的?”
王进道:“回郎君的话,奴婢们都是殿下指派的人,不合适就换了。”
谢朝泠莫名想起方才看到被侍卫抬出去的身影,神色又冷了几分。
“打热水来,孤……”
话说出口,他察觉不对,眉头紧锁,改了口:“我要沐身。”
王进恭顺道:“浴房在隔壁,都为郎君准备好了。”
谢朝泠走进浴房,这地方比他想象中要逼仄些,不过一应东西俱全,还凑合。他没留人伺候,都挥退了,走到铜镜前,看镜中的自己。
杏眼、高鼻、红唇,鼻尖一点痣,谢朝泠盯着镜中人,镜中人仿佛也在盯着他,他下意识眨眼,脑中只有一片混沌迷茫,偶尔有转瞬即逝的画面,完全抓不住。
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他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中醒来,再之后被人推上车,送来了这里。
他到底是谁?他从哪里来?
“琳琅在看什么?”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谢朝泠一怔,他方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过于入神,并不知晓谢朝渊何时进来了。身后多出另一张脸,比他略高半个头,嘴角噙着笑,盯着镜中他的眼睛。
他们贴得太近,谢朝泠略微不适,谢朝渊贴近他耳畔,又一次问:“在看什么?”
谢朝泠拧眉。
谢朝渊笑了笑,稍退一步。
谢朝泠略松口气,回身警惕看向面前人。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的样貌,那双眼睛却格外锐利邪肆。
不好惹的狼崽子。
谢朝泠在心里如是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