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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西门庆偷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皂隶 (西门庆计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外传)(1 / 2)

秋水堂论金瓶梅 田晓菲 更新时间 2022-05-15

 金莲被迎娶和李外传被打死,安排在同一回,预兆了第八十七回中婚礼与死亡的交织。绣像本对李外传被打死的过程,描写比词话本详细,像此等地方,都可以打破“绣像本出于商业原因比词话本简略”这样的神话,显示出绣像本是《金瓶梅》的一个艺术上十分完整而有独立整体构思的版本。

绣像本此回的标题远胜词话本:一,娶金莲,是得知武松将回,仓促行事,前后全是王婆撺掇帮衬,无所谓“计”娶,只是悄悄冥冥的偷娶。一顶轿子,四只灯笼,王婆送亲,玳安跟轿,可谓十分冷落低调了。然而,西门庆、金莲、王婆都道是偷娶,自以为得计,作者偏又加一句“那条街上远近人家无一人不知此事”,含蓄地道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与标题对照,堪称绝倒。二,以潘金莲对李外传,固然也是合乎骈体规矩的人名对,但是以金莲对皂隶,不仅是以人名对官名,而且中间镶嵌着色彩的对偶,即“金”与“皂”便是。皂色便是黑色,黑地飞金,奠定了这一回的基调:上半风光旖旎,下半阴森血腥。按此回上下两半各有一篇韵语,也正对应了这种叙事结构的安排:盖上一篇写金莲美貌,下一篇写武大鬼魂。写金莲美貌,是描画月娘眼中的金莲,“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这篇韵语原是《水浒传》第二十四回武松初次见到金莲时所用,被挪到此处,因《水浒传》中的武松是个铁石心肠的硬汉,看不出什么“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也。《红楼梦》第十九回的回目“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正与此处诗句暗合。

金莲入门,作者特提一句“住着深宅大院,衣服头面又相趁”。张竹坡评道:“映在武大家。”恰好反照绣像本第一回中,金莲把自己的钗环拿去让武大当掉以便典房,搬离“浅房浅屋”的旧家,并说将来有了钱,再制新首饰也不迟。后来,是西门庆从岳庙为金莲带回“首饰珠翠衣服”,如今又住进了深宅大院,和西门庆“女貌郎才,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随,淫欲之事,无日无之”。昔日金莲想要的,如今都得到了,但是,终究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对劲。神把人要的东西赐给人,但总是不按照人所设想的方式,这句话似乎可以用在金莲身上。

全书共写西门庆三次娶妾,三次各有不同。瓶儿本来兴兴头头,入门时却冷落而耻辱,但后来又很快与西门庆言归于好,吃会亲酒时大宴宾客,被应伯爵等帮闲烘托得格外热闹,可以说经历了数次起伏。玉楼的过门最为郑重,圆满,一切都是该当的,但也没有什么意趣和故事,正仿佛其为人。玉楼的乖巧、平淡与家常,是她的福气所在,不像金莲、瓶儿的不得令终。此外,她的小叔堂堂正正为她送亲,金莲则生怕小叔报复,嫁得仓皇而寒素,不仅全无自己的丫头小厮,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有照影,似乎完全不知此事一般。三人之中,玉楼和瓶儿每人为西门庆带来丰厚的嫁妆。唯独金莲一无所有,西门庆反而贴补了钱为她置办家具,可见她本人的吸引力。金莲家世寒酸,全凭才貌得宠,是作者着意所在,读者也当留意,因为后来许多风波,都起因于此。作者还偏要从月娘眼中再次描画金莲一番,显出金莲的美色就连女人也不得不低首。月娘之暗想“怪不得俺那贼强人爱他”,宛然“我见犹怜,何况老奴”的口气。而西门庆的四房妻妾一一从金莲眼中、心里描画出来,既不放过玉楼脸上的几点微麻,也注意到她裙下的一双小脚与金莲无大小之分,既可见金莲留心处只在于此,也可见她的机灵。

此回写武松祭武大,从闻讯到盘问王婆,到换孝衣,到买祭品,到安设灵位,武松没有一点眼泪,直至最后祭奠时,才放声大哭,“终是一路上来的人,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恓惶”。前一句的“终是”二字绝有含蓄,好像在说,虽然本来并不……但是毕竟一母同胞也。

词话本在回首回末诗词里面,都强调武松是“英雄好汉”,将来必然报仇,道德意味浓厚,对西门庆和金莲大加谴责。绣像本没有回末绝句,回首诗是一首五律,“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云云。按绣像本与词话本在回首诗词上的不同,可以基本归纳为两点:一,如美国学者韩南在《金瓶梅版本考》中所指出的,词话本多为诗而绣像本多为词(其实还有很多是曲)。二,词话本多是道德劝戒,绣像本则倾向于抒情:绣像本的回首诗词,有时因其浓厚的抒情意味恰好与回中所叙之事(不那么美、不那么抒情的事件)形成反讽;有时则采取暗示手法,一方面含蓄地影写回中的人物情感,一方面对全书的情节发展作出预言。比如上一回开头的词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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