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两人比往日迟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起来时，山间已布满了大雾，浓厚的不见日头。</p>
在接下来的路途上，山势越来越低，偶尔也会在途中见到有开垦过的土地和一间半间已然空荡荡的独立房舍，只是还不见人影。伏幻城也越来越谨慎，常常先在一个高点处先观察好地形，遇有房子也必先查看，才返回带着萧弄晴继续前进。</p>
这样一来，走走停停，速度难免放慢了些，到了午后，山雾才稍微稀薄了一些，近几十米内已能看个大概。两人正穿越着一个山谷，伏幻城忽然顿住了脚步，警觉地倾耳细听。</p>
萧弄晴也被他的罕见的神情弄的紧张起来，手抓在背包上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打扰伏幻城的倾听。</p>
听了几秒钟后，伏幻城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四顾了一下周围，迅速地拉着她跑到旁边的一个林木葱密的山坡上，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之后。</p>
这个位置，既可清楚地看清来路，也俯视旁边的一座山谷，若有变故，也可从林中悄然后撤。</p>
萧弄晴蹲在他旁边，努力地向他所注视的方向走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用唇形无声地问他：“是什么？”</p>
“来人有十个左右，都是骑兵，应该是蒙古人。”伏幻城的神色有点凝重，低声道，“等会若有什么情况，我会发出一声呼啸，然后你就从这后面走，然后到那个山头等我。”</p>
说着，指了指方向。</p>
“你要做什么？”萧弄晴心一跳，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p>
“我们的盐马上就要吃完了，如果他们确实是蒙古鞑子，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取点东西回来。”伏幻城的语气里有一种贯见生死的冷漠。</p>
“你……你要杀人吗？”萧弄晴的眼中有一丝恐惧和挣扎。</p>
伏幻城侧头看了她一眼，方才还充满锐利的眼神又柔了下来，顿了一下道：“我会尽量不杀，除非万不得已。”</p>
十年前蒙古人就已扫平了大理，这些年来，他们扶用本地贵族当傀儡，表面上看起来仍是让大理人统治大理人，可是仍派遣了不少蒙古兵驻扎。放火烧尸时他就曾想过，如此大火，若附近有蒙古兵，不可能不来查个究竟，而这，正是他想要的。</p>
萧弄晴握住他的手一阵松一阵紧，道德和现实左右摇摆了好一会，终于放开，轻声道：“那你自己小心点。”</p>
以前读书的时候，其实她对蒙古和元朝的感官，除了不满他们把不同民族分成不同等级外，并没有太大的恶感，毕竟在封建社会，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侵略和战争实在太频繁了，而后世对积极扩张领土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基本上都是褒义多于贬义。</p>
但自从祁七里和伏幻城穿越过来后，尤其是从祁七里口中得知了不少蒙古人的恶行之外，对烧杀掠夺的蒙古蛮人就有了不少意见，不过毕竟已经是几百年的历史了，情绪并不激烈。可自从昨天亲眼目睹那几十具尸体以后，她的心境就起了很大的变化，仿佛自己的汉族身份突然凝重了起来，隐隐地有一股民族大义之气在心头涌动，因此格外地不能容忍那样的残杀，所以她曾在祈祷的时候诅咒那些人一辈子都被梦魇缠绕，甚至还喜欢他们都恶有恶报地死掉。</p>
所以，现在她决定支持伏幻城，如果万不得已，她会尽量让自己习惯血腥，因为她不能再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可以用友爱和宽容来获得和平的。</p>
伏幻城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没有说话。</p>
稍顷，萧弄晴便听到了马蹄声，渐渐地，一小队人跃入了视野，无需问伏幻城，光从来人的打扮上萧弄晴便一眼认出了他们，果然是蒙古兵。</p>
十个身材壮硕的蒙古兵一路用蒙语谈笑着，慢慢地接近，萧弄晴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旁边的伏幻城，紧张地手心出汗。</p>
大敌当前，伏幻城的心思一瞬间就沉入了备战状态，但他并没有冒然地突袭，反而十分耐心地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p>
蒙古兵们陆续地从山坡走下来进入山谷，一路不停地东张西望，似是十分谨慎。</p>
走到一块空地时，一个蒙古人突然大声地喝了起来，其他蒙古人听到这句话后，纷纷欢呼了起来，竟然就地下马。接着那小头目又呼喝了几句，其他人便纷纷从马上取出革囊等物，放在一处空地上，有的警备，有的系马，有的抽出弯刀就近削砍一些干枯的灌木林，似是要生火休息一会。</p>
伏幻城目光炯炯有神地巡视着他们的马匹、装备，观察着每个蒙古人，心中不停地转着最佳的袭击方式，没一会便大略地有了主意。正打算按一下萧弄晴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起身，忽然又生警觉，手立刻按上腰间的手枪，看向山谷的两侧。</p>
他这一动作，可怜的萧弄晴又是一阵心跳，毕竟伏幻城这把枪已经十多天没拔出来过了，他如此神情，难道又来了什么劲敌吗？但她心里疑惑，口中却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p>
大概也就等待了几秒中的时间，有个蒙古人突然走到空地旁边撩起了衣服，像是要小解，萧弄晴忙欲移开目光，可下一秒瞳孔却突然放大，因为那个蒙古人忽然身体怪异地半旋了一下，然后僵硬地倒向地面。</p>
杀人了！</p>
萧弄晴只觉浑身皮肤一紧，寒毛顿竖，如果此刻有人问她，这个杀人的镜头和看电视的感觉有何不同？她恐怕会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或者说她就是想回答也没法回答，因为就在那个人蒙古兵身体刚动的时候，伏幻城的一只手已略带压力的捂上她的嘴巴。</p>
而说时迟那时快，死去的蒙古兵尸体已扑通一声落地，顿时惊动了其他几个人，可他们才刚站起来，旁边的树林中已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如急箭般撞了出去。稀淡的雾气中，隐约看见其中一个撞上了其中一个正在系马的大汉，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拔出了手中短刃就地一滚，横削向另一个牵马的大汉的双脚。</p>
那大汉一声惨叫，如扔到沸水里的青蛙似的跳了起来，那个身影却已不再犹豫，又想山谷中间的五人冲去。而这时，萧弄晴才注意到另外一端同样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已利索地解决掉两个蒙古兵，和中间的蒙古人缠斗了起来，形势立刻由二比十，转为二比五，直看得萧弄晴一阵眼花，面色苍白。</p>
但这一回两个黑衣人的致命袭击却没有再次奏效，五个蒙古人似乎身手都很不错，立刻以二对一的迎了上去，刀音锵然地缠斗起来，剩下的一个蒙古人则借着伙伴的掩护，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号角，就要放到嘴边吹起来。</p>
然而他的号角刚到嘴边，突然哎呀一声掉了下去，手上似有鲜血流出，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已出现在其中，如泥鳅般贴着他的背划过，转到他身侧，然后，蒙古人倒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手上已多了一把弯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