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郎竟无顾忌,径直去当口寄了草履担儿,拉着张膘便往里闯。张膘执拗不过,只好随了大郎且往里走,口上不住说道:“看那车马奴仆、王孙公子,在下心中便虚,了无仗恃,哪敢呼卢喝雉?”
护舍奴仆个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争如蒋王庙里泥塑鬼怪一般,见来者衣衫褴褛,大为不屑,便欲拦阻,及见张膘乃北首坊主,虽非富户,常在镇上行走、市面碰头,谁不认识,略挪一挪身体,便放二人入来。
未到里间,便闻呼声喧嚣、酒臭冲天,略行数步,忽见一撮人围着矮矮一张几案,或坐或立,里外相拥,皆伸长脖颈踮着脚尖向里张望。案置一盆,盆纳五木。木以樗质雕制,纹牛饰雉,或黑或白,端圆中平,杏仁大小,于盆中滴溜溜乱转。
刘大郎一见,兴奋不已,心知这便是五木樗蒲之戏、人称五禽戏的,乃是他平日极喜爱且又极擅长的一种博戏,于是觅一空座,默默坐着相看。
张膘立于大郎身后,面带惧色,提心吊胆。众人只顾呼“卢”喊“雉”,竟未觉察他二人在后。
中有坐客,庄前筹码堆得小山相似,冠也歪了,巾也散了,披头散发尚呼号不止。
其后有一立者,年齿稍幼,窜掇道:“大哥今日运吉手顺,一呼便成,赢得多时,须为小弟捐个将军!”披发者应道:“无妨,我刁逵须不是惜金如命、一毛不拔的吝啬之徒,再赢时,便为刁扬娶个谢家小姐,再为刁弘捐个车骑将军,老二老三同沾今日佳运!”
年幼者暗撞身旁立者,道:“二哥不言不语,沾光有份,恼人话语全让三弟来说!”
张膘不敢再看,暗扯衣襟示意大郎离去。被撞者愁无所言,恰好察觉张膘、大郎,向张膘道:“坊主何故来?枉作看客,宁不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