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济舟站在高坡之上,被突如其来的萧元彻援军吓得六神无主,往左看一眼,憾天卫在苏凌的带领下,左冲右突,根本阻挡不住;往右看一眼,萧字大旗下那一员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其后军马如潮似涌,漫天涌来。
沈济舟几乎站立不稳,气血上涌,头晕目眩,使劲地将手按在一旁半人多高的大青石上,佝偻着身躯,方堪堪稳住身形。
他知道,自己原本取得的优势,荡然无存了,这两股兵马加入,瞬间抹平了自己与萧元彻人马数量上的差距。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人马早已是强弩之末了,而无论是苏凌,还是那个萧笺舒所带的人马,都是虎虎生风的生力军。
“苏凌......憾天卫......如之奈何!如之奈何!......还有,不是说那萧家长子去龙台求援,必然会被绊在那里,如今怎么会......天不助我沈济舟啊!诸位,现在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郭涂也吓得面如土色,闻听此言,想也不想,大声喊道:“主公,主公,形势不利我军,当退回大营,暂避锋芒,从长计议才是啊!主公,撤吧!”
此言正中下怀,其实沈济舟在看到苏凌带着憾天卫精锐出现的那一刻,心里已然打了退堂鼓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念着自己的脸面,堂堂主帅,先言退兵,那脸不就丢尽了么。
可郭涂说了,那就不一样了,臣下建议,我当听之!郭涂啊,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沈济舟恨不得抱着郭涂嘴儿一个,连连点头道:“郭涂所言极是!极是!......传令兵,快快下令,退兵......”
便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道:“哪个敢言退兵,当立斩不饶!郭涂,你这佞臣,存心祸害主公不成!”
“锵——”
一声剑鸣锐啸,郭涂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长剑正抵在自己的哽嗓之处。
吓得郭涂差点拉裤子里,连连摆手,如丧考妣。
“此等生死存亡之际,你再若言退兵,动摇主公心思,信不信我先砍了你!”
又是一声厉喝。
郭涂仗着胆子,微微抬头看向眼前,却见正是审正南执着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抵在自己哽嗓上,一双眼中寒光闪烁,杀意满满。
“你......审大人,你这是何意......你也忒放肆了,主公还在,你便要当着他的面杀了我么?你要造反不成?”郭涂色厉内荏,心虚的喊道,声音都在打颤。
审正南冷哼一声道:“杀你,如屠猪狗!何须请示主公!”
“正南啊......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何意啊!”沈济舟声音颤抖,急切出言道。
审正南仍旧将手中长剑抵在郭涂哽嗓处,神情却是一恭,朝着沈济舟道:“主公啊,现下麒尾巢已失,我军最多只有三日口粮,哪里来的从长计议啊!再有,若我军退去,萧元彻旧漳城中之兵,苏凌麾下憾天卫,加上那萧笺舒所带之兵,汇聚在一处,我军再要与之战,想要取胜,事比登天啊!”
沈济舟闻言,冷嘶一声,低头无语。
“再者,我军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方压制住萧元彻,眼看便能攻上旧漳城头了,何不趁他三路军马未汇聚,兵令不通,立足未稳之时,一鼓作气,拿下旧漳,为何要前功尽弃,退兵而回呢,主公......”
审正南言辞恳切,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可沈济舟思虑一阵,却使劲摇头摆手,颤声道:“苏凌势大,萧贼势大,我等若不早些退走,怕是连退走的机会都没有了......今日只能战到此时了,不能战了,不能战了!”
审正南闻言,顿觉五内俱焚,将手中长剑一撤,也顾不上那郭涂,忽地长跪在沈济舟近前,以头触地,眼欲泣血,一字一顿道:“主公,主公不能退啊!退了,万事休矣!当一鼓作气,决一雌雄啊!区区灞城守军战力几何?区区不上千员的憾天卫,可挡我军长戟卫?主公啊!若战,尚有生机,若退,再无如此良机啊,主公!”
若是在平时,沈济舟细细思虑之下,或许就听了审正南的话了,可是此时他早已被眼前局势搅得魂不守舍,只想暂避锋芒,如何能听得进去。
加上郭涂又在一旁嚷道:“主公啊,切不可听信审正南之言啊,我军最开始时,以十数万对数万,仍不能取胜,现在萧元彻最精锐的人马来了,我军如何能胜啊,当速速避其锋芒,回营整顿,再图破敌啊!”
审正南肝胆俱裂,忽地长剑一挥,寒芒闪动,厉声道:“我把你这奸佞之徒先杀了,在劝说主公!”
说着,举剑便要刺郭涂。
郭涂妈呀一声,也顾不得失仪不失仪了,蹿将起来,如同一只硕鼠般躲到沈济舟身后,扯着嗓子喊道:“主公救我!审正南疯了,他要杀我啊,主公!”
沈济舟此时更加的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强自支撑着,厉声斥道:“审正南!放肆!再若如此无礼,休怪我不念昔日之情了!”
审正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挫碎口中牙,“唉——!”长叹一声,一使劲,手中长剑一闪,直直地搠进身旁的大青石中,铮铮作响。
“不得多言,我意已决,即刻退兵回营,再有阻拦者,立斩!”沈济舟眉头紧蹙,冷声喝道。
“喏!主公英明啊!传令官,快快传令,退兵!退兵啊!”
郭涂第一个跳将起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瞅了个间隙,他竟以目挑衅审正南,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郭涂,今日往昔,审某定当百倍以报!”审正南冷声一字一顿道。
再看战场之上,由于苏凌和萧笺舒全面反攻,萧元彻旧漳人马被完全解放出来,萧元彻此时豪气陡升,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全军出击,压上,一兵一卒都不用再守了,全部给我杀!”
“喏——!”
山呼海啸,士气高昂。
且说张蹈逸和臧宣霸带领手下各副将和沈济舟十余万士卒正咬牙坚持,浴血拼杀,死战不退之时,忽地远远望见主帅高坡之处,传令兵旗帜挥动如飞。
从旗语上,两人皆明白了,这是退兵的意思。
张蹈逸和臧宣霸几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臧贤弟,我等浴血拼杀,现在情势正紧,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主公如何会让撤兵呢!”
张蹈逸的声音明显带着浓重的激愤。
臧宣霸也连连摇头,咬牙切齿道:“唉,蹈逸大哥,我等拼杀的结果竟是如此!这庸主真的值得我等如此舍死忘生么?”
说着,他奋力砍死眼前两个敌军,一脸的激愤。
张蹈逸神情连变,颤声道:“贤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再如何大将军也是我等主公,为将者如何能怀疑主公的决定呢?此话休再提起,我只当你一时激愤,口不择言!”
臧宣霸摇头叹息,满脸无奈,只得问道:“蹈逸大哥,那咱们真的撤么?若撤了,再攻可要重头再来了,现在萧元彻有了援军,一旦他三路人马汇合,我们如何还能......”
张蹈逸仰天长叹,一脸的不甘心道:“主公命令如山,如何违抗,我们不想撤也得撤,罢了,撤吧!待回去休整好了,吃饱喝足,咱们兄弟再与他们大战!”
两人商量已定,皆向自己所带人马大喊道:“主公有令,撤兵,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骑兵营和长戟卫断后,速速撤退!”
一声令下,大军阵型开始极速改变,沈济舟的人马呈现出后撤势态。
苏凌、林不浪和萧笺舒正在冲杀,忽地看到沈济舟的人马竟开始向后极速后撤,心中顿时战意高涨,苏凌哈哈大笑道:“沈济舟这老小子害怕了,想撤兵,哪那么容易,憾天卫随我冲杀,不要让他们轻易走脱了!”https://www.
“杀啊——!”
苏凌一马当先,其后林不浪和八百骑憾天卫顷刻催马向前。
萧笺舒也不甘示弱,下令即刻追击。
这一冲一撤之下,沈济舟大军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哪里还顾得了阵型,憾天卫马快,那些敌军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四散溃逃。
沈济舟站在高处,心里如坠冰窟,长叹一声道:“咱们也速速回营,再做计较吧!”
郭涂此时还不忘献殷勤,忙过来搀扶道:“主公身体不适,涂愿护驾!”
沈济舟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这才仓皇向自己的营地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