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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疑云重重(1 / 2)

 ——寻人来众人上青楼,查鬼影再遇白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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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景年替母买鹰途中与少隹相遇,才知近日孔飞那里出了乱子——一名女刺客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想及城内最近怪事连连,景年决定趁机查探,少隹也答应带几名见过名叫鸳鸯的姑娘的兄弟来帮忙。

谁知查探并不算顺利,与众人聚首后,六人一起来到了度春风楼,想要交流一下接下来寻找鸳鸯的办法,并最终由景年拍板决定:去花街青楼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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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汴梁内城,天汉桥西。

州桥西面妓馆众多,郑常看着老实,却是门儿清,带着大伙就往一处走。他道此楼常收寻常人家的好姑娘,有不少小姐儿都是走投无路、被家人卖来此地,难怪要猜那姜鸳鸯是给卖到了这里来。

景年从未涉足此地,便是不怕也难得收敛神色,有些紧张,不知道那楼里头会是什么声色犬马之所。少隹见状,只是笑话他没见过世面,两人说嘴一来一往,倒也令他放松了许多。

一进大门,鸨头已经浓妆艳抹地迎了上来,宽敞的楼里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姐姐妹妹。有的正拉着小官员进屋吃酒;有的坐在屋中弹琴,时而与其他姐妹合声;还有的趴在二三楼往下看热闹,对着进来的几个指指点点。

这一下,那年方十六的当下看傻了眼,他哪一下子见过这么多花枝招展的香艳女人!这才一进来,未说来意,立马便有几个年纪相仿的迎上来牵他,一团浓香将他裹挟到花丛深处,还不肯罢休,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就往二楼带。他心里惦记着要事,一时不知所措,涨红着脸去看少隹。见师兄给自己打了个手势,其他四个也各自分散进了女人堆中,便强作镇定,被人往前拽去。

“郎君的眼睛可真俊!”“郎君可会唱歌?可会喝酒?会蹴鞠么?”“官人一表人才,今儿个怎么不簪朵花儿?姐妹们,快给官人拿花儿过来!”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嗓音如泉又如玉,滋润婉转似鸟鸣。

这些姑娘们实在稀罕他,身上纤指碰来碰去,束起的头发间也让人旋了簇花进来。景年只觉得自己喉中干渴,眼睛也有些晕,想打听打听鸳鸯,也只换得回娇憨憨的笑,一个没留神,竟又主动去碰人家温热香软的手指。这里头的女子个个都是顶会聊天的,依偎着他,好话一气往耳朵里灌,那呼出来的薄气直教他两耳通红、骨头酥麻,背上痒痒,腹下亦痒,有股子意气在后腰上乱窜。他瞧着面前一张张赛西施般的脸,一时说不出身下是什么滋味,个中得趣,旁人难知。

“官人面生呀,是头一回来?官人本要干什么去?”

混乱中,一个年龄略微大些的附耳问话,语调同旁人不大一样。

“我乃是寻……”

教那姑娘一提醒,他忽然警醒起来,此行不能耽于美色。

眼见着就要昏昏沉沉跟着人家进弹琴听歌儿的屋子,景年使劲甩了甩脑袋,终于将自己从香阵中抽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拒开那些教他心里痒痒的肢体,忍了又忍,靠在栏杆上,寻找其他几人。

楼下都是言笑晏晏、成群结队的,那些人不知在哪。他们是在三楼么?

再仰脖往上张望,景年忽然浑身一震。

高高挑起的大梁上,一个素白的身影骤然闯进他的视线。那名在城西刚刚见过的白衣女子正在横梁上坐着,直勾勾盯着他。

他揉了揉眼,不是眼花,便愣也没愣,当即就运动身体,扒住护栏,要往三楼攀爬,去找那白衣女。然而还没翻出去,便有一股大力将他拍回地面,紧接着,身后附来少隹的声音:“你想作甚?这里可不是招摇的地方!”

他回头,师兄正靠在身旁栏杆上,低声道:“你怎么还是藏不住心思!方才在度春风楼我就见你有异,若不是笑那一阵,只怕你要打草惊蛇。”

景年心急,又往上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经不见了。现下人多眼杂,确也不能动身去追的,只得从长计议,先与师兄合计心思。

“说吧,非得要一齐往青楼来,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看看咱们想没想到一处去。”

“师兄,你也觉得他们四人有问题?”

“也不是有问题。我晓得只有他们见过鸳鸯,才专门喊过来,但看他们说话是说一半、藏一半,我便有些起疑。”少隹暗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你先说说看。”

“我疑心他们中有人带走了鸳鸯,但又无法靠眼力分辨出来。”

“我想的倒不是一码事。此话怎讲?”

“鸳鸯是在度春风楼里失踪的,但石英杰说,她是备有袖剑的刺客,想来也学过功夫,断不会教生人随意近身。”景年思索,“若真有人强要掳她,且不说她自身亦能反抗一阵子,但凡店里有人生事,老板娘一回来定然也知道了。可她浑然不觉,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么说,她是被认识的人带离了度春风楼……那这倒是怪了。他们四人近日都在忙着两边查人,最多也就是毛、石会往这边街上帮着姑母一同收租,带走确也不是问题,可他们既没空闲,又无处藏人……还得想法子再多查一查。”

“师兄所想又是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疑心他们对我们瞒了些内情。”

“许是放心不下我,”景年道,“我身上有禁卫军的信物,他们不敢多言,也是情理之中。”

“幸好你提议往这里来,趁着人多,我们也能说道说道。但这会子不知他们去了哪,我在三楼找了半天也没有寻见人。——哎,你不是有副好眼睛么,你且看看他们在哪。”

景年扒住栏杆,调起全身精力集中在眼上,从人群里辨认着那四人的衣物。

“怪了,我只瞧见了郑常和毛巨鹏……他们俱在和人谈话。”

“石英杰和姜大义呢?”少隹追问,“进屋快活去了?”

他顺手拦住一群扇着扇子下楼的姑娘,仔细问了问姜、石二人衣貌形迹,答曰他们已先后出了楼去,现下大约走了不到一刻。

景年立即警觉起来:“怎么不打招呼便走?”

“看来有蹊跷,没准真与你猜的一样……”少隹看向门口,神情严肃,“走,我们也出去。”

“且慢,他们四人究竟谁人有鬼,我们尚且不得而知。师兄,你在这里看着毛、郑二人,我去跟着他们。”

“他们先前一个想去城西,一个想去东面,你一个人,要怎么跟?”

“先去城西,”景年答,“姜大义是鸳鸯堂兄,要瞒也应是他瞒。我远远盯着他,若是无事,我便再往城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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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桥上行人来去匆匆,步履不停,眼看着开始热了,有些闷得慌。现下约摸巳时,天上起了些云,太阳被遮地只剩下亮光,整片天空有些暗,看着像要下雨。

景年将身体靠在院墙,微微探头出去,看着姜大义的身影谨慎地往前走,过了几条巷子,又绕进了鬼宅所在的小街。

如早前所言,他分明怕鬼,却还是来查看这一带。

宅子里的法事早已散了,这会没有喧哗声,巷子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发冷,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只有那人的脚步走走停停。

正要继续伸头看,那高胖的却忽然回头,景年赶忙缩了回去。

见没人跟踪,姜大义在院子门口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嘴里念叨着什么,没有进去,反而往他藏匿的方位折返回来。听出脚步声接近,少年立刻脱开院墙翻进去,将身体隐藏在院子里的灌木中,盯着姜大义从眼前经过。

他好似想去西大街的瓦子,出了巷子就哼着歌往热闹处去了。

景年正要继续跟着他出去,忽又听附近有一阵“吱呀”声,像是谁家老门徐开,便立刻继续隐匿在灌木丛里,屏住呼吸。

声音似乎是鬼宅里传出来的。

此时无风,门不自开。是什么人在这里,还是真有鬼在作祟?

想到鬼,景年忍不住想到青楼里和茶摊上的那名白衣女子。她是鬼么?虽穿的可怕些,但他拿鹰眼瞧过,身影尚在,必然是人。可她是什么人?晨间才指了路,方才又在青楼里吓人,难道她在跟着他?

想到那女子故意将他指回鬼宅,又装神弄鬼,景年忽然觉得,这宅子恐怕并不简单。

那扇门停止了呻吟,哗啦啦几声,好似有人在触碰门锁。

过了不多时,声音彻底止息。

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跑到刚刚办了丧事的人家里走动?

景年心中疑窦丛生,他要查探那闹鬼的处所。

借着灌木丛的掩映,少年几步窜上一棵树,又借着树枝的摇摆把自己渡进了鬼宅的房顶。确认院中没有人后,又将身体挪到屋檐边缘,仔细观察着脚下的小院。

院子里满地的纸钱已被清理干净,一些挖掘工具还立在一旁;

之前摆设香案的位置旁边有个微微凸起的土堆,大概是坟头;

地上有数不清的杂乱的脚印,脚印中有一片长长的拖痕,自院门延伸到主屋;

主屋门口附近有几片鸡毛,门槛周围有血染红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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