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九思还在想这药丸，也没理会二人的说笑，这时道：“方才晏兄弟说的是一层，还有一层，活人吃了这元丹，能否承受其药力，也不可知。其死状多半是苦不堪言，惨不忍睹。如果半死不活，就更是恐怖了，成尸成鬼成怪都难说呢。总之，这丸药便是地狱之门，却是打开不得的。”</p>
“你还吃么？”顾弱文问晏平道。</p>
“还是要吃，我现在饿得慌呢。”晏平道。</p>
顾弱文白了晏平一眼，又对孔九思道：“如果把这药丸拿回青衣城去，毕竟那里有许多七大门派网罗的江湖名药师，据说在三年前蜀山江湖溃败之际，他们好像都摸到一些门路了。”</p>
“唉，你还相信七大门派，我可不信了。”孔九思叹道，“七大门派今日看来可怜，其实就‘野心’二字来说，七大门派和毒冢门又有什么区别，有野心的人，迟早要打开那道地狱的门的。这东西就不是好东西。不过”孔九思又沉吟半晌，不说了。</p>
从那壁上拈起一只壁虎，塞到嘴里，嚼得咔嗤咔嗤的，顾弱文和晏平龇牙咧嘴地看着，好不难受。</p>
“好吃么？”顾弱文问。</p>
“不好吃，也不难吃。”吃完后，孔九思坐在蒲团上，好像入定了。</p>
“我们吃什么呢？”晏平发愁道，“前辈倒是可以吃四脚蛇。”</p>
“人在江湖，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挨饿受冻，睡了吧。”孔九思也不睁开眼睛，“等你们饿到第三天，自然就会找到吃的了。”</p>
顾弱文道：“我就是饿死也不吃那四脚蛇的。”</p>
晏平说：“我就是下辈子还是做饿死鬼也不吃那东西的。”</p>
孔九思没有说话，自从见了这风字寅号或者说是活尸内丹后，孔九思就显得心事重重了。再无先前高蹈出尘的洒脱了。</p>
顾弱文和晏平大眼对着大眼看了半天，只看见对方脸上的倦意在昏灯下蔓延，顾弱文找了一个好睡处，那佛龛上倒还干燥，就蜷在那里，头上枕了一个蒲团。顾弱文心道：“今夜不要又做怪梦才好。”</p>
晏平把自己的蒲团扔给顾弱文，顾弱文又扔回来，笑道：“拿回去，不稀罕。”</p>
晏平学着孔九思那样打坐入睡，迷迷糊糊中身子一歪，又醒了过来，见顾弱文在那佛龛上挤着黑煞神蜷曲成一团，想着她是二小姐，好日子过惯的，踌躇半天，把自己外衣解下来，盖在顾弱文身上。谁知顾弱文没有睡着，又将那衣服扔给晏平，笑道：“不稀罕。”</p>
虽然寒气如同从山崖深处，小庙的深处不断吐出来，这黑神庙的夜可真是酣甜，那亘古凝固的时光中，连一只小虫子走路的声音里，也能数出它有几只脚。那小虫子走着走着，就走近了晏平的梦里，晏平的梦，总是好梦，他梦中的蜀山江湖，却不是现在，而是另一个乱世，许多不认识的人，一个模糊的女子。</p>
灯花一炸，夜又过了一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