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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六十二章 东施(1 / 2)

 () 郑朗说着站起来道:“陛下,诸位,稍等。”

然后离开都堂。

不一会儿拿来几份存档,递出其中几份,自赵顼手中传阅。

第一份存档就是关于邛州宽盐案,赵祯慈悲,宽松邛州一千缗钱盐税,结果第二年国家为这个一千缗盐税足足支付一万多缗。第二份存档就是加斛与头子钱,乃是郑朗提议,将两项附加税减去,全国加斛多少肯定是一个谜面了,不过就算加斛三分之一,也不过八百万石粮税,以当地粮价计算不会超过三百万缗,包括头子钱在内,顶多四百万缗,然而第二年朝廷两税立减一千多万。可事实呢,百姓也未必得多少利,两三年后两项附加税的减少,让其他附加税带了进去。加斛与头子钱这一名词消失了,可新的名词又出现。 . .

这是才发生不久的事。

不用郑朗解释了,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小孩子,都是智商过人的大臣,即便赵顼也不差的。

从朝堂取缔两税也不过是四千多万的收入,但真实施下去,有可能是七千万八千万九千万,说不定前面一取消,后面各地官吏又想出新的名目继续对百姓征税。

四千几百万能吃消,八千万能吃消么?

其实没有各个贪官污吏的扣克贪墨,想取缔两税也是不可能的,每一州都有地方支出,有的能上台面,有的不能上台面,一旦取缔了两税,特别是那些贫困州县,将会引发政治崩溃。 . .

早晚能取消,但在宋朝现在这种工商业仍处在原始资本萌芽状态,生产力仍然不高的情况下。取消两税是不可能实现的。

赵顼看完后。道:“郑公。朕的好心情没有了。”

“陛下,臣只是实话实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缓解贫困百姓的压力。自改革以来,朝堂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认为激进,有人认为保守。特别是义利之争。反对者声称大凡出义则入利,出利则入义,天下之事。唯义利而已。利乃义的对立面,故君子不言利。又说夫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又说仁义而己,何必言利。支持者说易云利者义之和,故义固所为利也,不在此列天下之财,不可以无义。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臣一直没有作声。但我没有弄清楚,现在争的这个利与义是否是夫子的义与仁。先说修身齐家治国。不立正身,就不能齐家,不能齐家就不能安心治国。齐家在前面,这个齐家是谓何?难道是让全家妇孺老幼,包括奴婢在内,全部做君子吗?那么文宽夫家人为何要发放最可耻的高利贷?又为何送灯笼衫给张贵妃?”

大家一起啼笑皆非。

郑朗很少说人是非的,文彦博到洛阳后带头发起争议,大约也将郑朗逼苦了。不然不会说出这两件事的。

“夫子对钱帛的看法,我就不多说了,看看论语吧,他也没有认为钱不好,而是认为不能因为钱帛而迷了本心,钱虽好,可要坚守道义之心。再如这个国家,不言利,我们多印印论语给百姓诵读,是否马上经济就好了呢?为什么前面查隐田,后面铲佃大肆兴起,难道朝廷让各地官府增收两税吗?”

提到铲佃,大多数人一起低下头。郑朗不敢碰,其他人也不敢碰,提都不敢提!

郑朗也不会碰,前面在查隐田,还要继续乘势大肆查下去,再用政策对付铲佃,自己想找死不成?

“非是不能言利,利持道义之道就是你们所说的义,夫子的齐家,还有夫子所说的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富若是能求到的话,就是拿鞭子的苦力活,我也会去做。这个富是之乎者也,还是哗哗流淌的钱帛?”

“这个……”大程看着大家在乐,有些不乐意了,再拿人开涮,也不能拿夫子开涮的。

“其实夫子说得并没有错,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夫子说,会事后素。子夏又说,礼后乎?夫子说,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而已。此一段是夫子与学生子夏讲礼的本源与本质,夫子认为仁义在先,这才有礼,故仁义是礼的本源,礼仪是仁的装饰,学礼之人必须先学仁。故执鞭之士后面还有一句,如果求不到,那还是从吾所好。其后又有一句,饭疏者,饮水,曲肱而枕之。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钱帛是好的,故夫子可以为了它,放下身份去做执鞭之士。不过执鞭之士与失去道义并无关系。可以求富求贵,也就是你们嘴中所说的利与官职,甚至圣人都能为了钱帛不昔身份与影响。但无论是行商,或者谋官,或者耕种,无关紧要,最要紧的不管做什么事,不能失去道义之心。因此才有一句不义富贵,于我如浮云。国家欠负这么重了,还不谈利谈经营,难道学习魏恶清淡人士,坐看国家瓦解灭亡,才是君子乎?”

这样讲,就讲通了。

国家为什么不能谈利呢?但谈利的首要前提是以道义为根本,这个利就来得正大光明。若失去道义,那就是小人之利了。

以前两相争论,皆是曲解孔子的意思,断章摘句,瞎子摸象,找出一句话来,大象是大门,再找出一句话,大象是柱子。这都是错误的观点。

“郑公,朕也明白了,”赵顼说道。

双方争执,都是有学问的人,一度也让赵顼困惑。

而且持道义之心,去言利去争利,也是郑朗一贯的作法。

“陛下,不敢,不过改革结束了,臣才说了说自己心中想法,否则臣说出来,只会引来无穷的争执。再说各地官员,正是发生误会。导致许多不好的事发生。有的大臣用心是好的。国家困难。替国家多赚一些钱帛,一点一滴的将国家财政危机化解,用心是好的,可失去了道义之心。只想着国家,没有想到百姓,让下面纷争不断。还有的士大夫羞于谈利,清高。臣也想清高,可真清高,请学习林和靖去,休要来朝廷为官!不要说我说得太重了。请看后果,因为耻于谈利,结果将财政交给小吏去管理。士大夫管理财政,国家待遇厚,又知圣人大义所在,还能有所节控,然这些小吏们懂什么道德与节制?于是大肆勒索百姓。勒索后非是交给国家,而是中饱私囊。这个清高的后果。比前者主动敛民后果更严重。一错再错,使国家用了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薪酬养官养廉,吏治都没有任何起sè。此诚让人心痛也!”

“唉,唉!”赵顼连连叹息,这一番话无疑是醍醐灌顶,又对王安石说道:“王卿,你就郑公这番话写一篇策子,做为诏书颁发天下。”

“喏。”

有人脸sè凝重,郑朗的话说得不能说不对,对是对,可何是道义之心?害怕引起下面会有更大的动荡。

但再动荡,士大夫主动插手财政,难道会比让小吏管理财政更恶劣吗?

吕惠卿道:“郑公,与青苗监有何干系?”

还是不服啊,我岂不是心持“道义”,既施义,又得利?

“吉甫,我再说一件事。平安监推出后,那时海船技术不发达,对南海气候物产也不熟悉,每年都有淹死或者病死,或者战死的兵士与工匠,大臣反对,仁宗不忍,偏巧,西北战争爆发,为了维持战争费用,对全国百姓进行了暴敛,当然也不在乎平安监一年会死多少人了。随后我又与张方平推出银行监,大多数人将借款偿还的,还有少数人没有偿还,于是银行监拍卖其家产作坊田地,仁宗又不忍。我说了一句,若没有这些措施,长久下去,有几人借款愿意偿还?银行监最终会成为什么?再说,虽时有不好的事发生,终比他们借高利贷强。一旦破产,至少不会让他们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利息更轻得多。连银利监的利息都偿还不清,况且高利贷?后来还有许多不好的现象,平安监虽因为海船技术进步,对南海诸岛熟悉,每年仍在死人。为什么没有人再说了?利益!两监的利益几乎与几项专营等同,并且不象专营那样剥夺国家与中小商人利益不忠不仁,这是名正言顺来的利益,它绞成一张多大的网?”

这一点,大家深有体会,当时韩琦不会想挪用银利监的一些分红,结果悲催无比。那时的韩琦手中权势,可以说远胜过现在的郑朗。正是利益圈太大了,就是那时的韩琦同样碰不得。

“不提利益,我只对银利监发放贷款的对象,那一户人家不是富贵之家?也多是能偿还起的。可是放在五等以下户身上,就是没有低息,有几人能偿还得起?”

“以前也有人成功过。”

“是有人成功过,一是他们乃是名臣,二是时间短暂,偶尔实施,百姓感谢,那怕无力偿还,借也借粮借钱偿还,故得功。若长久实施,百姓还有没有感谢之心,有没有这个偿还动力?正如我所说,士大夫品德还好一点。可是青苗监一旦实施,将是全国xìng的推广,能不能尽用士大夫主持?主持的与银利监一样,皆是小吏员,他们与地方的小吏有何区别?为了盈利为了分红为了奖励,又挂着官方的名义,会不会强行推广?一旦强行推广,百姓无力偿还,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所以我与长公主殿下推出慈善会后,不作任何经营,前面得到善款,后面立即将它们散出,正为此故耳。”

“郑公,可下面的高利贷更恶劣。”

“是,吉甫,我知道,那是私人之间的恶行,那怕一年逼死了一万人,与朝廷并无关系。一旦朝廷实施,后果就要朝廷承担。私人之间能逼死一万人,朝廷逼死一千人,都是承担不起的。其实介甫也说过,我做了回答。以后会管的,但非是象青苗法这样管。我听到许多人向我询问银行监扩股的事,现在不行,一是国家没有钱帛做为本金。二是国家还缺少足够的金属货币做为流动货币。三是职员还有些生疏。会扩的。等这三条逐一解决,会分两次扩股,一次除边区或者羁縻州外,所有州与两万户以上的大县增设银行监。这是第一次扩股。最后一次便是推广到所有州县与镇!最少要十几年之久。没有这个时间就解决不了国家的本金,货币,以及熟练三大问题。十几年后这些问题将会渐渐克服。一旦推广到所有县与镇,争的不仅是商人借贷。也会象百姓借贷。缓解百姓的高利贷之苦,二也是为了盈利。十几年后,职员业务熟悉,就有能力甄别向何人放贷。至少能放能收,减少不必要的争议,以及一些不好的事。没有这个时间勘磨,匆匆忙忙实施青苗监,后果不堪设想。”

远不止这些,但郑朗没有再说了。看着大家,又说道:“那时。我大约就会请求致仕,因此希望大家不要象现在这样固执。钻牛角尖,看问题看得长远一点,学会欣赏别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短处。否则,就算逼得我不能致仕,功成身退,老死在中书,我死得多半也会死不瞑目。”

有意放出这句话。

时间短,问题多,自己呆在中书自然没有多大问题。时间一长,危机渐渐化解,甚至有可能欠负还没有偿还呢,有人将矛头就对准自己了。那时候不是对事,而是对人。想找毛病,岂不是很容易?

然而自己并没有到下的时候。

有意说出这句话,国家治好了,一系列布置落实下去,自己不用你们烦,俺也要退了。

赵顼喃喃道:“即便十几年后,郑公,你才六十几岁。”

六十几岁,仍然是官员的黄金年代,退了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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