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说话的是碧涯，他和薛凯臣坐在帐篷前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当初我来战场的时候，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我还记得我杀的第一个敌人，他是申原的。在他死去的那刻，他一直用一种……让我感觉到古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很多，复杂，但却纯净。
“好几个晚上我都睡不好，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神情涣散的脸。……他跟我一样，也是年轻人啊……只不过立场不同，我们谁也没有做错事情。”
“薛叔叔，那您有过心慈手软的时候吗？”
“没有。”他答得很干脆，“战争本来就是这样残酷的。”
“我知道，我爹……就是死于战争。”
他抚着碧涯的头，“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
“那跟我说点应战的经验吧！”
他抽出胯旁的短剑，耐心道：“教我剑术的师傅告诉我，剑长短配之，则攻守兼备。你遇敌的时候，尽量攻击敌人的腹部以上，才能一招制敌。”
“我怕……”
“怕什么？”
“怕听到敌人的惨叫，怕看那些……喷溅出来的东西。”
“听我说，碧涯，无论你是为什么来当兵的都没有关系，但你先要一时间打到敌人，确定自己是安全的。”薛凯臣的语气无比郑重，“如果你不这样做，你甚至会连累到其他士兵。……难道你忍心看到队友因为分心而丧命吗？”
碧涯没有做声。薛凯臣将手中的短剑塞到他手里，“心地善良……固然好，可这里是战场呀！除了胜利以外，你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记住我的话，好孩子。”
碧涯的脑袋在阴影里上下动了动。我迈开步子，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公主，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郁闷，睡不着。”我弯了弯唇角，笑容有些苦涩。“薛将军，您真认为楚厥会帮我们夺回婉月么？”
“……不会。”
“那为何，要替他人做嫁衣裳呢？”
他叹息道：“为了复国。……得先把婉月要回来，别的事，只有以后再说。”
“不如，走吧！”我看到，他蓦然抬起头，满是诧异。“实不相瞒，那道手谕并非出自月牙的本意，而是楚然逼迫我写的。想婉月庸臣当道，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官令小绅皆靡废不堪，国风早已败坏，如今灭亡，也在情理之中。还请薛将军不要再费心了，趁楚然病重之时，赶快离开！”
“公主，你说的是什么话？百年基业毁在你眼前，你坐视不理，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血统？！”
质问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激愤，仿佛月光银色的悼词，在诉说着世界的残忍与抛弃。
“将军不知民间有句话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是邪王的妻子，心无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