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巍峨的潼关仿佛一位巨大的铠甲武士,矗立在山峦之中,护卫着关中大地。
可是如今在这位巨大武士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篝火和营帐,从潼关东西两面蔓延到夜幕深处,仿佛无边无际。
孙传庭站在东面瓮城的城楼上,身边便是曹变蛟,二人的脸色万分凝重,充满了悲怆之色。
“宣府镇,完了!”
曹变蛟忍不住双眼赤红,怒声说道:“朝廷调集了六镇边军南下,可只有杨帅与末将一路杀来。可恨那王朴和李辅明半路而回,唐通与马科拖延不至,其心可诛!”
“可怜杨帅没有战死在辽东战场上,却死在了流贼之手,可悲可叹!”
杨国柱大纛轰然倒下,十几万流贼欢呼雀跃的时候,曹变蛟与孙传庭都看在眼里,也听闻在耳畔,心中悲愤不已。
此刻,孙传庭怒声说道:“如今天下还有几人真正为国,还有几人真心为百姓?只靠咱们几个死战万次,也无法力挽狂澜啊!”
“督臣,眼下怎么办?”
在曹变蛟看来,六镇援兵最终只有东协镇一路抵达潼关,而且兵力受损严重、士气低落,这样的援兵根本无法改变潼关战局,即便进入关城,也是空费钱粮罢了。
孙传庭思索良久,说道:“现在城中督标营还有七千余人,守军还有两千余人,东协镇将士还有三万出头,我军总兵力约为四万。现在潼关内的钱粮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所以我的意见是,我军继续死守潼关,借助潼关的完备城防与城中火炮,大量杀伤李自成部的兵力,等待战局逆转。”
曹变蛟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曹变蛟此时对眼下的战局很是悲观,自己从军多年,历经了不少险象环生的血战,可是像今日这种让人无比沮丧的败仗,还是第一次遇到。
此时的曹变蛟无比怀念与刘衍并肩作战的日子,哪怕面对几十万清军精锐,只要刘衍所部新军在,曹变蛟也可以还不畏惧,心中充满底气。
于是曹变蛟发自肺腑的感叹道:“要是定虏伯在,山东新军在,此战何至于到这个地步,也许潼关之围已经解了!”
孙传庭也不禁动容,自己与刘衍并没有太多的交际,不过对刘衍却是闻名日久,早就想与之交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更没有机会率军与刘衍并肩作战。
现在想起来,孙传庭心中也有几分遗憾:“是啊,真想看一看山东新军的风采,看一看定虏伯的虎威!”
次日黎明时分,总督府内外便骚动了起来,孙传庭昨晚忙于军务,后半夜才睡下,此时被骚动的声音惊醒,急忙起身走到屋外。
只见曹变蛟一脸悲愤的大步走来,大呼道:“督臣,李自成派来的一队兵马,正举着杨帅的首级在城外东面纵马!”
孙传庭的脸色顿时怒色萦绕,一言不发大步出府门,就穿着一身贴里翻身上马,纵马朝着东城墙冲去。
曹变蛟与一众部将也急忙策马跟上,众人很快来到东面瓮城城楼,只见城外一队流贼骁骑正在欢呼、叫喊着纵马驰骋,为首一个流贼都尉手中高举着一个木杆,上面赫然插着杨国柱血淋淋的首级。
孙传庭冰冷的目光扫过城头上的守军将士,只见所有人都是面若寒霜,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蕴含着怒火,城头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城外,恨不得将城外的流贼骁骑生吞活剥。
“开炮!”
曹变蛟大声吼道:“督臣不可啊,杨帅的首级在那,会误伤的!”
“本督命令,开炮!”
“督臣!”
孙传庭猛地瞪向曹变蛟,怒声吼道:“杨帅已经为国捐躯,他死得其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杀敌,为杨帅报仇,明白吗!”
“开炮!”
曹变蛟大吼一声,然后大步走向前方一门已经填装好的佛郎机炮,两名炮手很是激灵,七手八脚的调整好角度,曹变蛟怒吼一声夺过火把,亲手点燃了引信。
周围十几门火炮旁边的炮手纷纷点燃引信,瞬间十几门火炮纷纷开火,不断砸在那队流贼骁骑附近,直接将十来人当场砸得骨碎筋折,当场死去。
幸存的流贼骁骑惊慌的策马逃走,刚才那个流贼都尉也慌不择路的策马狂奔,将杨国柱的首级直接丢下。
曹变蛟看得真切,当即派了上百铁骑出去抢夺。所幸远处监视的大股流贼骁骑很是谨慎,没有进入城头火炮射程过来争抢,明军将士顺利抢回了杨国柱的首级。
当日,孙传庭在关内设灵堂,用上好的木料雕刻成尸身,与杨国柱的首级一同收殓,城中守军尽皆戴孝,而后将杨国柱下葬在潼关关城内。
经过今日流贼的挑衅,潼关内各部明军的士气不但没有被打压,反而异常高涨,正所谓哀兵必胜,几乎所有明军将士心中都充满了悲愤,对于城外几十万流贼大军的围困,众将士心中已经没有了畏惧,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李自成听闻丢了杨国柱的首级,当即下令将前去挑选的都尉斩首,其余逃回来的骁骑也一同斩杀。
中军大帐内,袁宗第、李定国、艾能奇、李岩、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以及刘宗敏等中营将领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