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第五章、山雨欲来
第五章、山雨欲来
“看来，今天你我的会面情景居然和四年前红河八号行星的那一次惊人的相似！”
望着外面一团乱麻的局势，被舒雯带到任飘零跟前的陈强，苦笑起来。
的确非常的相似！
就在华夏舰队停留在齐鲁星系第三行星暂时休整的十八个小时之后，汇聚了齐鲁星系几乎所有高层的欢迎三军总参谋长大捷的宴会，被数以万计的百姓示威游行给中断了。
动乱的源泉起于轩辕行星，一度被严密管制的消息终于扩散，更为糟糕的却是几乎同一时间，华夏各大星系接收到的讯息，除了轩辕行星的动乱之外，还有苏有望的号召、千万人的集会示威，以及政府出动军队进行戒严的场面。之前华夏本土受到侵略的事实本来就使得人们惶恐不安，如今这一来更是火上加油，在国内的各个行星上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动荡。
人们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现战火已经燃烧到了自己的头上，平静的生活眼看岌岌可危，对于胜利的欢欣鼓舞迅速转为了恐慌和抱怨，犹如病毒一般的蔓延在华夏的各个星球，即便是任飘零的大获全胜也无法彻底缓解，以至于原先因为对外战争胜利而激发的自豪和狂热，迅速便做了对于前途的绝望、对于罗迦政府的抛弃，局势逐渐走向了失控。
齐鲁星系第九行星，这个原本不为人注意的中等行星。自然也毫不例外地加入了群情汹涌的浪潮中来，虽然因为华夏军方的第一名将任飘零在此，其强大的威望震慑住了地方部队的蠢动，没有出现如其他地方那样的一分为二的对立或者拿着枪炮支援群众，但也因为同样地原因让这里成为了那些喊着“要和平不要战争”、“推翻军事**政府”的民众和学生们关注地焦点，不仅是行星上的民众汇集在了宇宙航空港，还有越来越多来自于其他行星满载声援人群的飞船徘徊于航空港外。
在这样的情况下。华夏舰队停泊的宇宙航空港，很快便戒备森严。黑洞洞的能量炮管在静默中酝酿着爆发的疯狂。一架架刚刚经历了战火洗礼地装甲战斗机也整装待发，久经沙场的战士接到了严厉的命令，任何未经允许跨越军事警戒线的生物一律格杀勿论，任何试图强行停泊的飞船一律击毁。
眼看着，当年在红河八号行星用重型武器扫荡城内暴徒镇压叛乱的一幕，便要在齐鲁星系的第三行星之上重演。
仿佛，鲜血冲刷着街道。尸体堆积了马路，伴随着恐慌的惊叫人群在拥挤地践踏，绝望之中失去了理性而疯狂……
这些血腥的场面，在陈强的脑海中上演，让他不寒而颤。
作为亲眼目睹过红河八号行星惨剧的旁观者，陈强并不怀疑在最后关键的时刻，任飘零会下不了手。
陈强很清楚，在温文尔雅的风范、战绩卓著地功勋、令人眩目的光环背后。自幼经历了父亲含冤惨死、母亲郁郁而终，又受到素有“活阎王”之称的冷枫这样铁血军人熏陶的年轻人，内心深处远远比一般人更为果决和现实。
如同所有自信的天才一样，任飘零绝不会因为照顾大多数人的愿望而改变自认为正确的方向，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么“杀一个人以拯救千百万人”更是这个年轻人毫不犹豫的第一选择。
绝不能够让这样的悲剧发生。无论是为了故人地孩子，还是为了华夏地前途！
富有的商人在心中默默地发誓，而这也正是他此次来见任飘零的重要原因，只不过局势意料之外的迅速演变，打乱了他原来的安排。
“不错，的确相似，而且还有可能重演！”
注视着和自己家世渊源深厚的华夏商界巨头，任飘零的目光中有些咄咄逼人，语气也是在淡然中带着萧杀：
“这一次，陈叔叔不会又是商务活动的路过吧？”
“这一次。我是专门在齐鲁星系等候你的！”
陈强的话简单而且直接。
“陈叔叔神机妙算。果然厉害！那么所为何事呢？”
任飘零神色不动的望了望诚实集团的大老板。对于陈强所说特意在齐鲁星系等候自己的话，年轻的上将并不感到吃惊。因为联军舰队侵入华夏之后，作为联军分兵挺进实现不同战略目的的中枢——齐鲁星系无疑是华夏舰队最好的阻击场所，因此任何只要有一点战略头脑的人都可以猜测出战场的大致方位。
让任飘零心中暗暗玩味的，却是陈强此来的目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商界巨头，不但拥有着巨大的商业实力，而且还是一直秘密支持苏有望的陈苑的哥哥，年轻人便暗自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恐怕将会是一场巨大的利益交易。
“我希望你，飘零，站在人民的一边！”
面对任飘零的质问，陈强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不过这样的回答却显然令上将非常敏感，仿佛受到了伤害一般的跳了起来。
“站在人民一边？”
任飘零的眉毛微微扬起，颇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和所有激进的年轻军官一样，自诩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的任飘零，绝对无法容忍如此的指责。
“不错，站在人民的一边！你看见了吗？华夏的国民们已经厌倦了战争，也厌倦了罗迦和他的政府！”
面对着任飘零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地怒气，陈强冷静的应对。尽管他说的内容很象一个狂热的**者或是民主派，但是语气却非常平缓。
“国民？国民一时的冲动就代表了民意和正理了吗？”
任飘零有些不屑的嗤鼻，正如同陈强所了解的那样，少年得志地名将双眼放射出极为自信的光芒，侃侃而谈道：
“飘零以为，站在人民地一边，其真正的含义便应该是不计得失为国为民谋求长远的福利。而不是迎合民众的心态，做出短视的承诺来骗取民众的支持。却损害国家长远的战略吧？正所谓‘周公放逐管蔡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假若当年身先死，千古忠佞有谁知？’，民众限于自身地视野和认知，他们一时的意愿并非绝对的正确，甚至有可能是极端错误。所以为了家国的未来，飘零并不计较这生前死后的虚名！”
“那么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便是绝对的正确？”
陈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质问了一句，不过随后他便立刻冷静了下来，转为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
“先不管谁对谁错，但是飘零，民众可能为被蒙蔽，你身为三军总参谋长。总应该知道眼下地局势吧？我问你，你拍着良心说，继续让罗迦执政下去，华夏还能够维持多久？而且，在这外面的，都是华夏的父老乡亲。他们始终都在默默工作，是真正支持着华夏发展壮大的生力军，你难道真的忍心用枪炮对准他们吗？”
“哼！”
任飘零愣了一愣，嘴角略略牵动，显然对于陈强的这番话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犹豫片刻之后，便仅仅还以一道冷哼，却没有说出话来。
“飘零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陈强在喉间吞咽了一下，稳了稳心神。继续动情地说道：
“罗迦还有你所梦寐以求的军事强国。根本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同，常年的和平以及商业的繁荣。让人们更加趋向于富庶安定的生活，而不是战火硝烟。征服印月的荣耀虽然激发了很多人对于辉煌历史的回忆，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好承担失败付出代价的准备，一旦战争失利，民众就会反省这场战争，抛弃他们所拥护和支持的领袖，同时也推脱了他们支持战争地责任，这个时候谁能够带来和平，谁便是人民拥护地国家救星！”
“闭嘴！”
任飘零断然喝道，然而额头的汗滴却出卖了他地心情。
尽管不愿意，却也无法否认，如今的华夏却是如陈强所说的那样，并没有真正的全民动员起来，高科技的战争，使得投入的军队人数远比传统的战争少得很多，在总体人口的比例中微乎其微；而本土外的作战，以及疆域的空前广阔，也让分散在浩瀚宇宙的各大行星的民众，根本没有感受到战争的气氛，更无法体会到战争的紧迫，以至于这三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更多的只是国家权力高层之间的游戏，民众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旁观者，他们只是毫不负责的起哄，但是却并没有任何承担后果的打算。
于是，当虚华的胜利和荣誉退色之后，真正支持着军事兴国的只有那些热血的年轻人，而大多数的民众却显然更愿意用妥协和退让，用尊严和骄傲，来换取自己安定的生活，到了危急时刻恐怕将战争的英雄推出来充当替罪羊也并非不可能，至少在华夏的历史上确确实实发生过如此荒唐辛酸的故事。
正是由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让年轻的名将心情十分颓废，因为这也意味着，这些年的努力和奋战，只不过是一群强硬派军官自以为伟大的尝试，然而当这个尝试遭遇挫折的时候，尝试者所认为自己为之牺牲的对象不但不会加以援手，反而会强烈的抱怨尝试者破坏了他们原本的生活，口诛笔伐之下竟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讽刺，天大的讽刺！
天下最大的讽刺莫过于自己所自以为付出的崇高的牺牲竟然被那些接受了牺牲的对象视为莫大的罪恶。
想到这些，心情极度恶劣的任飘零便没有了任何继续交谈下去地兴致。
“我最后说一句。这一次我来，只是为了转达苏有望教授的一句，他希望飘零你能够抛开过去的一切，共同携手。因为，华夏的未来需要理性的指导，也需要钢铁的长城，你的生命和前途不仅属于你自己。也属于整个华夏！”
望着陷入烦躁不安中地任飘零，临走前陈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乱了。全乱套了！”
作为舰队参谋的孟明远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获得的信息，有些沮丧的喃喃自语起来，很显然这两天连续发生的事件让他无法适从。
事实上并不止孟明远，驻扎在齐鲁第九行星上的华夏舰队的所有官兵们，都对国内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感到了深深地震惊。
就在华夏舰队驶离轩辕行星迎战入侵的联军没有几天，原先被通缉的反罗迦同盟的成员突然走了出来，并且很快组织起了规模浩大的反罗迦游行。包围了北华宫，其中包括了相当部分的陆战师官兵的参加。
更为混乱的是，包括中路地第五集群军、西路的第七集群军、东路第二集群军余部、负责防守大回廊警戒拉迪斯的第六集群军，各地地方部队和陆战师以及任飘零统率的华夏舰队，纷纷接到了分别来自中央政府和统帅部的两道命令——前者要求各部继续服从中央的命令并且维系驻地附近地秩序，而后者却命令各部统一服从三军总参谋长任飘零的指挥。
从表面看，这两道命令似乎都很顺理成章，危难时刻威信受到动摇的中央政府自然希望军方的继续效忠和支持。而由于首都的变故，那么在外的三军总参谋长接手军事指挥权来处理同样迫在眉睫的战局，也绝对符合宪法以及临时事故变动条例的规范。
但是，只要是有心人仔细想一下便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因为，自从罗迦执政以来，文官体系受到了根本性的动摇。整个国家极其严重地倾向于军人，因此由中央政府来发布命令给军队，实在不符合罗迦一贯地作风；然而要说本来就依靠军队起家的罗迦，竟然会指示统帅部发布命令让任飘零实际掌握了华夏全部地兵权，而不是仅仅应付战局的前线部队，太不可思议；更何况，两道其实都是处理当前危机的命令，居然分别由两个部门颁布，也违背了一般的行政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