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血狼女</p>
她强忍愤怒，让仆从将布拉佛斯人送至客房。</p>
当布拉佛斯人走出大厅后，罗德利克爵士等立刻围了过来。</p>
“艾莉亚？”罗德利克爵士迟疑地问。</p>
“当然。”美伊回复。</p>
“该死的布拉佛斯人！他们是用艾莉亚小姐威胁我们！”罗佛爵士终于明白了情况，愤怒道。</p>
“他们先送我们黄金、红宝石和瓦雷利亚钢制作的冰原狼雕塑，而后放低姿态与我们达成贸易协议，直到最后才说出目的。看到我们不肯承认，就将艾莉亚在他们手里的事说了出来！”梅森赛文咬着牙，击打着拳头，“我就说他们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看来那个无面者在神庙地位也不低。”</p>
“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把杀害布兰和瑞肯的凶手放掉么！”罗尔杰凯索瞪着眼睛闷声道。</p>
他颓然坐在座位的一角，用拳头死死抵在太阳穴上。</p>
美伊只想仰天长叹。</p>
他们刚到临冬城，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无面者的事，而提前打听到无面者被抓且被倒吊在神木林的可能性就更低了。所以，事实只可能是，他们确实是通过神奇的方法得知此事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艾莉亚的梦。</p>
艾莉亚为什么会和他们说这样的梦？威胁、劝阻？</p>
“殿下，不如直接宰了他们，就当他们从没有来过！”梅森赛文盯着美伊，愤声说。</p>
“你疯了？他们是宾客，你也要做佛雷么？”罗尔杰道。</p>
“他们算什么宾客？有这种宾客么？他们当着主人的面，用主人妹妹的性命胁迫交换杀死弟弟的凶手！普天之下，有这种宾客？”梅森转过头，愤愤不平。</p>
“他们至少吃了我们奉上的面包。”罗尔杰说。</p>
“那是因为，他们在吃面包之前没有说艾莉亚的事！通过欺骗和算计得来的宾客权利算什么权利？”梅森爵士质疑。</p>
“反正不行。”罗尔杰直截了当地说。</p>
“好！那就等明天，明天他们离开时，我们赠送回礼，礼送他们出境，以表明主宾关系结束、他们宾客权利终结。等到那个时候再动手！”梅森恨声道。</p>
“要是我们能确认、确保艾莉亚小姐安全，或许可行，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种事情。”罗德利克爵士通红着脸，白胡子在火光下抖动，“相反，为了艾莉亚的安全，我们甚至得期望他们能安全返回布拉佛斯。”</p>
“在艾莉亚小姐安全之前，我们怎可贸然行动？”罗尔杰痛苦道，“艾德大人和凯瑟琳夫人的五个孩子现在只剩珊莎和艾莉亚了。而且珊莎小姐已经被俘，我们怎么能再眼睁睁看艾莉亚小姐出事？”</p>
罗尔杰将目光投向美伊，那已经是恳求了。</p>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外如是。</p>
“无论如何，都要先确保我妹妹的安全。骑士报仇，十年不晚。”</p>
美伊缓缓抽出了剑，剑在昏暗的大厅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美伊盯着散发光晕的剑，感觉像在回应凯瑟琳夫人的注视。</p>
“明日便告诉他们，我们确实抓住了一名来自东大陆的罪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对犯人感兴趣，就拿那位梦行者女孩来换。我们要在临冬城或白港交易，至于贸易协议和瓷器份额，若是他们愿意履行，就继续履行，若是他们不愿意，就当他们从未来过。”</p>
美伊已经做了决策。</p>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罗德利克爵士颓然坐到了座位，手扶着额头。</p>
当他重新站起身时，已泪流满面。</p>
“殿下，我们何曾受过此等屈辱？我们又如何让布兰和瑞肯瞑目，如何让艾德大人、凯瑟琳夫人安心？”</p>
罗德利克爵士说完，狠狠推开罗尔杰的胳膊，拉开大厅的门，迎着呼啸的寒风走入飘雪之中。</p>
当所有人都离开大厅后，美伊将剑重新插入剑鞘，看着剑柄上的笑脸。</p>
红色的曲线微笑，像是正在发出无声的嘲笑。她紧紧握住剑柄，红宝石发出灿烂的血色光芒。</p>
当他走出大厅时，寒风迎面吹来，将她额头长发瞬间吹乱。</p>
她感觉哪里不对。</p>
大厅外，已经一片漆黑。毛毛狗默默跟在她身边，随她一起扎进黑夜的风雪中。</p>
哪里不对。</p>
她停在了外边的庭院。</p>
“殿下！”她突然听到茉莉的声音，茉莉哭泣着跑到她身边，几乎在她面前摔倒。</p>
美伊如梦初醒。</p>
学士！</p>
学士一直没有出现在议事厅。</p>
“茉莉，”美伊扶起她，“不要哭了，慢慢说。”</p>
“鲁温学士，他在学士塔，死了。”她呜呜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流下。</p>
美伊再次感到重重一击。</p>
想到最近鲁温学士的异样，美伊大骂自己粗心，于是赶紧放开茉莉，向学士塔奔去。</p>
雪在继续飘飞，几间客房房间里散发着橘黄色的昏暗火光，就连附近的雪也变成了纷乱的橘色。</p>
她从校场横穿而过，奔跑在图书塔的廊檐和桥梁上，积雪被踩踏发出惨淡的嗤嗤声。</p>
她经过临冬城的厨房，那里热气腾腾，在火光下，水汽正从窗台往外涌出。</p>
她朝着学士的塔楼冲去。</p>
摇晃的火把正将学士塔变得忽明忽暗，如夜灯一般。</p>
此时塔楼下已经围了好一圈士兵，他们看到美伊到来，自觉让开了上楼的道路。</p>
美伊站在塔楼下沉默了好一会，任凭雪花洒落在发间。</p>
她感觉到士兵们都在注视着她，于是再次深呼一口气，踏上楼梯。</p>
她顺着蜿蜒的楼梯，一级级踏上，塔楼发出阵阵闷哼的声响。</p>
学士已被士兵从悬吊的绳索上抬下，被平躺放在了他生前的床上。他的脸已变得青紫僵硬，眼神飘散，正茫然地向上看。他生前就是悲伤的模样，现在看更悲伤了，还带着了无生趣的绝望。</p>
房间壁炉的火早已经烧成灰烬，房间内清清冷冷，带着一丁点的书墨、纸张以及冷漠的柴火气味。</p>
房间的地上一滩滩都是融雪的积水，其中一小部分是美伊带进来的，但更多，是进出房间的士兵和仆人们的。</p>
“你们都出去吧。”美伊抢过一支火把，点着了几只残余的蜡烛后，将它随手插在了墙壁的空洞上。</p>
啤酒肚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她递出一卷包好的羊皮纸。</p>
“殿下，这是学士留下的遗书。”</p>
美伊颓然接过，攥在手里，然后慢慢靠近鲁温学士。</p>
学士的尸体已经完全冰凉，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他以前佝偻着身子，显得很小个，死后舒展开，已然不同。</p>
他身穿着学士的灰袍。</p>
灰发灰眼灰衣，一切都是灰色。</p>
美伊将他双手放置整齐，捧在腹间，而后轻轻闭上他的眼。</p>
美伊看向学士的房间。</p>
她来过数次，这里向来都比较凌乱，但此时却格外整齐。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分门别类，放置齐整妥帖，他的研究仪器也整齐摆放在一旁，包括美伊所赠的那些透镜和书籍。</p>
此时她才觉得学士的房间是如此朴素无华。</p>
她慢慢摊开学士的遗书。</p>
她只看了两眼便觉得已知道了信的全部。</p>
学士控诉自己的失职，导致布兰和瑞肯死于非命。</p>
内疚让他在美伊返回后便再也无法坚持，终于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安然离开。</p>
剩下的大部分篇幅都用来交代后事了。</p>
美伊将羊皮纸紧紧揉在手心，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流过脸颊。她咬紧牙关。</p>
良久，她走出学士塔。</p>
“传我命令，学士尸体暂时留在房中，明日晚间葬在陵墓。之后将学士塔封闭，等罗兰德学士来临冬城后再开启，在罗兰德学士来临冬城前，乌鸦交由柴尔修士管理，另外，通知其他议事厅成员，以后议事地改为图书馆。”美伊对小个子管家乔丹分恩道。</p>
“是的，殿下。”分恩管家恭敬回复。</p>
这个时候，罗德利克爵士、梅森、罗尔杰、罗佛爵士也到了塔楼下。</p>
美伊随手将信塞到罗德利克爵士手中后，孤身走入黑夜的雪中。</p>
美伊顺着廊桥，走过客室、武器库、穿越积雪的巷道。</p>
她的目的地是神木林，只有神木林。</p>
神木林入口处守着两名护卫。他们的身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