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欠了那么多钱？”</p>
母亲许丽花是个要强的人，这会儿也撑不住，哭出了声。</p>
婶婶在旁边扶住她，还帮忙擦拭眼泪。</p>
对于这個家来说，今天真的是暗无天日。</p>
“你读书读傻了，糊涂啊！”</p>
大伯吴文国性子比较急，当场就指着吴则骂了起来：“你为你读了大学出来就有出息了，老老实实找个工作不好吗，非要去搞个公司！现在好了，欠那么多钱，你一辈子都还不清！伱完了，一辈子都完啦！”</p>
这话在屋内回荡。</p>
所有人都沉默了。</p>
有的人替吴则哀伤。</p>
有的人替自己哀伤。</p>
吴文波还算冷静，喘了几口气缓缓之后，询问道：“吴则，你之前也没跟我们说过，我们只知道你开了公司，赚了大钱。屯里的人都说你当大老板，以后有机会要跟着你混。但我没想到，你欠了那么多钱。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怎么欠了那么多钱？”</p>
吴则知道亲戚们替他担心，之所以如此生气，如此恨铁不成钢，主要还是为他的人生着想。</p>
上一辈子他经历过。</p>
哪怕欠了钱，很长时间还不上，大部分亲戚其实都没太主动过问。</p>
除非真的遇到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不得不急用钱，才会找他要钱。</p>
而且那些年，他找了个稳定工作，又各种兼职打工，赚的钱大部分还是先还银行的债。</p>
那时候银行业着急，吴则就跟银行摊牌了，要么把他送进监狱，要么就给他搞分期，每个月还一点。</p>
最终银行为了利益妥协了，给他分期十五年，但算额外的利息。</p>
还完银行的债，他从未忘记亲戚朋友的债，只是后来许多年，才慢慢还清。</p>
当然，那么大一笔债务，不只是他一个人还债，还有他的父母，还有杨晓芳的父母都帮了大忙。</p>
直到最后，还清了哥哥原本用来建新房的十五万元钱。</p>
哥哥提了一只大公鸡到市里跟他喝酒，喝到天昏地暗岁月倒转星河混乱，他回到了从前。</p>
“我包里有一本账，每一个人借给我多少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哪一天，给了多少钱，都有记录！”</p>
吴则指向了皮卡车的方向，“要不要我把账本拿过来给你们看？”</p>
“不用，你先给我说说。”吴文波见吴则始终冷静，自己的情绪也缓了过来。</p>
吴则看了父亲因为压力而疲惫的身躯，又看了一眼仍在抽泣的母亲，此刻心疼不已，鼻子也有些酸楚。</p>
上一辈子，那些年，他受了无数的苦，承受了巨大的压力。</p>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p>
因此忽略了很多身边人的感受，他们一样替他承受着本不该有的沉重债务。</p>
他想起来了。</p>
上一世，东窗事发，父母亲戚知道他欠下巨债，父亲也曾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咆哮着让他回家。</p>
他退缩了，逃避了。</p>
他心灰意冷，失魂落魄的在城市里游荡。</p>
是杨晓芳把他的灵魂拴住了，要不然他可能找一处高楼，或者一处大桥，纵身一跃，彻底解脱。</p>
起初那几年，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家。</p>
想回。</p>
内心无限憧憬儿时的熟悉的场景。</p>
梦里曾无数次回到父母的怀抱。</p>
不敢回。</p>
没脸回家。</p>
直到后来，工资逐渐提高，兼职打工收入也还算可观，有了余力偿还家里亲戚的债务，才偶尔回来，把钱带回来，顺带看望一眼年迈的父母。</p>
到如今，他每一次回家，都没有任何迟疑。</p>
他相信自己能够化解五百万的债务。</p>
就算不能轻松化解，也不该逃避。</p>
更不该用冷漠的态度对待那些温暖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