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戏台是一间正厅外的敞轩,只设了两席,坐席的右面一位是今儿的寿星,身着采色吉服的安亲王岳乐;左面一位,便是简亲王济度。
按辈分,他俩是兄弟;按位分,岳乐新进亲王,不及济度。
尽管平日两人政见不尽一致,来往较疏,但皇族的规矩,最讲兄弟亲戚之谊,岳乐比济度年长,哥哥的生日,弟弟非拜不可。
所以,简亲王着了礼服,领着福晋和两位侧福晋以及一众家眷,早早就过府拜寿来了。
自家亲戚欢聚,照例气氛较比轻松,三月里的天气已经颇为暖和了,王爷、福晋们纷纷去了礼服冠带,身着便服,一面吃酒,一面闲谈,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戏文。
一出方罢,台下一片谈笑声,称赞这出《黄鹤楼》做得真热闹、真好。
廊下的福晋、格格们尤其赞扬剧中的刘备和周瑜。
不一会儿,戏班的班主领了扮演刘备和周瑜的伶人,直走到敞轩前,向安王爷和简王爷谢赏,岳乐今日的兴致很高,红光满面的吩咐管家重重打赏。
济度笑道:“王兄爱和那些文士们来往,所以连这么个唱戏的也看重,文士文士,文弱之士,有多大用处?打天下打天下,总归要靠打!要靠骑射,要来武的!”
岳乐也笑了:“贤弟难道没有听说?从来成就大业的,武功文治,缺一不可。马上得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吗?”
济度说:“马上得天下,为什么不能马上治天下?当年太祖太宗皇帝,不就是马上治天下吗?”
岳乐并不直接回答他,绕过了祖宗的武力攻战,另开议题:
“历数前朝,凡享国稍久者,必有一朝之制度。我大清开国不久,要治理中华偌大疆土,满蒙汉万千百姓,为长治久安计,正需参酌古今,定下制度。”
济度鄙夷地耸耸鼻子:“明朝就有制度,还不是一样亡于李自成一帮流寇,让位于我大清?”
“不,事情不那么简单。
皇上在内院阅读史书,曾亲谕道:‘明太祖立法周详,可垂永久。’
足见明初所定制度原无不善,但日后逐渐废弛,国祚也就衰弱下来。
到了万历末年,明朝大局实已败坏,所以还能延续数十年而后亡,制度之力也!我们不可不认真参详啊!……”
济度脸上已露出不耐烦,强笑着说:
“王兄,掉书袋子,我掉你不过,也没这份精神。
咱们爱新觉罗氏是天女后代,天生的贵族、英雄!有上天佑护,既能得天下,就能治天下!用不着去跟下贱的蛮子们学什么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