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易锋寒带着鬼隐鹰击,朝古灵崖位于萧城西南方的府第走去。
萧城北门乃是权贵聚居之地,街禁甚严,白天固是达官显贵、武者士子的地盘,寻常百姓不得踏入,就是晚上,也有士兵巡逻守卫。城市以北向南延伸,过了中兴街,就有些龙蛇混杂的味道,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古灵崖居住的互惠路,由于靠近码头,走私者、渔贩最为众多,古灵崖开的如意斋就在互惠路南端,对门即是古府。
易锋寒一路行来,由于胸口绣着的水云纹路,显示了易家嫡系的身份,引得路人侧目。无论尊敬也好,敌意也好,罕有百姓不为贵胄踏足南门而感到诧异。其中更不乏好事者围聚过来,远远跟在易锋寒身后。
鬼隐鹰击眉毛一挑,便要发作。易锋寒瞪了他一眼:“干什么?路又不是我们的。他们要跟,就跟吧。”
鬼隐鹰击沉声道:“人多则杂,属下是害怕其中混有刺客。”
易锋寒眼中寒芒一绽:“那就让他来,我等着。”
鬼隐鹰击无奈,只得手按剑柄,紧跟在易锋寒身后。他真气潜运之下,身体周围萧杀之气大盛,寻常百姓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被杀气刺激得浑身不自在,除了数十个胆子较大、好奇心特重的人,坚持不走,尾随者们大多放弃了对易锋寒的跟踪。
还未到如意斋门口,一个年约双九的美貌少女便引起了易锋寒的注意。与一般渭人不同,那个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翠绿云裳,袖口绣着粉红色云边,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一派豪爽,颇有些江湖气。
那少女瞥见易锋寒,立即迎了上来:“贱妾古心月拜见十二公子。公子大家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易锋寒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古九小姐不必客气,叫我锋寒就是了。我在蜀州、神州的时候,多蒙令祖、令伯的照顾,交情非浅,你我说话不用太拘谨。”此言一出,易锋寒身后的尾随者们顿时像砸开了锅一般,喧嚣起来。
古心月展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鬼隐鹰击闻言大为不悦,碍于易锋寒在场,不好发作,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古心月只当不知,正眼也不看鬼隐鹰击一眼,对着易锋寒道:“这里地方简陋,不能待客,锋寒请随我到家中一叙。”
易锋寒摇了摇头,径自走到如意斋中:“不急,我没有什么事情,来这里自然要好好逛逛。古九小姐店里面的货物可真齐全啊。”
古心月道:“哪儿啊?差远了,出入这里的都是些寻常百姓,能够买的也就是日用所需,怎么能够算齐全呢?”
易锋寒笑道:“人用得最多的,难道不是日用所需?何况珍宝古玩,古九小姐也不是没有。”
说话间,外面急匆匆赶来一个身材魁梧、眉宇间英气逼人、腰佩长刀的少年。
易锋寒发觉该人与古心坚有三分挂像,抢先招呼道:“古六公子?”
那人连忙施行大礼:“草民正是古心虹。”
易锋寒伸手相扶:“古六公子快快请起。”
古心虹起身道:“多谢十二公子。草民不敢当公子二字。”
易锋寒道:“蜀州古家乃是货通九州的商贾世家,如何不能当公子二字?走,带我去你们家里!”
古心虹还要再说,易锋寒不耐烦道:“你怎么那么啰嗦?我见过的古家人,无不豪爽英侠,哪儿那么多虚伪客套。”
古心虹闻言脸色大变,他们这一脉,由于古灵崖为人势利、怯懦无勇,在古家最为人不齿,连带他们兄妹与同宗兄弟姐妹关系都疏远得很,平日每以为耻,少年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激,立即拱手道:“十二公子教训得是。”
易锋寒大笑道:“不要叫十二公子那么生分。叫我锋寒,我叫你六哥。”
古心虹洪声道:“好!就这么定了!锋寒,请!”
古心月见状,连忙把生意交待给店中主管打理。然后陪着兄长、易锋寒、鬼隐鹰击一道回家。
四人来到古府,古灵崖早已得讯,在大门口恭迎易锋寒。他为人慎重老练,任凭易锋寒如何说,始终毕恭毕敬,按足了渭州平民对待贵胄的礼仪,一丝不敢怠慢。
到了客厅,在易锋寒示意下,古灵崖屏退了侍候的奴婢家丁,只留下一子一女,然后恭敬地问道:“不知十二公子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易锋寒目光炯炯地盯着古灵崖:“古三伯不知道?”
古灵崖笑道:“草民数十年来,从不敢揣测上位者的心意。”
易锋寒心头怒火骤起,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古三伯探病所赠礼品,未免太贵重了。”
古灵崖肃容道:“十二公子应该知道,结交朋友,向来是我们古家的家风。区区三万两银票、两件玉器,对于十二公子这种做大事的人,无异杯水车薪,何足挂齿?”
易锋寒哦了一声:“做大事?我要做什么大事?”
古灵崖道:“千户昔日造福万民、泽被一方,十二公子今来,自当继承父业,为易水郡数十万百姓谋福祉。这难道不是大事?”
易锋寒摇头道:“我无意兄弟相残,可能隔阵子就要离开渭州。我天生不是做大事的人,古三伯看错人了。”
古灵崖道:“十二公子刚刚经历了来自亲人的危难,有些心灰意冷,也是常理。不过人生如一场豪赌,不胜则负,十二公子想独善其身、全身而退,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易锋寒道:“这个暂且不提。我今天来这里,其实是有两事相询,有两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