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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浑瑊劳军(1 / 2)

大唐暮云 空谷流韵 更新时间 2019-11-17

 浑瑊抹了抹嘴巴上的羊血,更带了些许长辈对新秀的赏识之态,向皇甫珩笑问道“中丞今年,可有二十五?”

“晚辈生在上元元年,今岁二十有三。”

浑瑊“啧啧”称赞“这般年轻,便在沙场屡建奇功,真真不输前汉的骠骑将军霍去病!”

当初,浑瑊随父亲加入朔方军时,只有十一岁,时任朔方军节度使的张齐丘,还忍不住揶揄他“娃娃,你的乳母可也跟来了?”不想,浑瑊第二年,就得了跳荡军功。

这跳荡功,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唐六典尚书兵部》规定“凡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入,贼徒因而破者,为跳荡……凡跳荡人,上资加两阶。”因而,凡被评为跳荡功的,必定有出其不意直插敌阵心腹、以罕见的悍勇披靡杀敌之行。

浑瑊自己就是少年成名的猛将,对同样在奉天守卫战中不顾一切单骑冲阵的皇甫珩,很是抱有好感。

同时,皇甫珩身后那黑压压的两万吐蕃大军,也叫浑瑊如鲨闻血般,起了贪馋之意。

浑瑊有着快四十年的军事经验,自然不会仅仅在护驾出逃的行动上很有章法。他的武将直觉告诉他,长安城中的朱泚,听到李怀光举兵叛唐,必会与之联络。朱、李二人的军队加起来得有将近四万人。

浑瑊据守奉天,他兀自一算,待盐州刺史戴休颜带着节度使杜希全所部兵卒赶来,自己与戴休颜手中,也就刚刚一万人马,而东边李晟、骆元光、尚可孤三支神策军加起来应有一万五千人。

如此一来,皇甫珩握有的这两万蕃子军,简直就成了关健的力量。数月前,圣上动了向吐蕃借兵的心思时,至多就是用来刺激李怀光速速进兵长安。不料朔方军说叛就叛了,那么,这支人数比神策军和奉天行营守军都多的蕃师,可不成了香饽饽?

不过,浑瑊也清楚,一旁那个看上去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虞侯白崇文,是神策军尚可孤的人。说不定,此人心里也有几两谋划,想把吐蕃军弄去与尚可孤合营,从南边打进长安。

老于行伍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莫打草惊蛇,先把同袍情谊之戏,做熟了再说。

浑瑊舔着嘴上残留的羊血,一边乐呵呵地继续与皇甫珩、琼达乞、翟文秀谈笑风生,一边吩咐属下将从附近乡邑抓来的十余头劳军用的羊,交由吐蕃军士牵走。

“皇甫中丞,翟中使,琼将军,奉天毕竟是大唐重镇,不便邀大蕃勇士们入内。雍州武功县,左右不过明日便可赶到,今夜不如大军就地扎营,老夫作陪,吾等好好吃个烤羊宴,如何?”

“那自然好,有劳浑副帅!”皇甫珩还未发话,翟文秀已抢先表态。他宦奴身份,素来在御前当差,最是享受被文臣武将捧敬的感觉。浑副帅这般会说话,办事又这般漂亮,同样是老朔方军旧将,同样是郭公子仪一手带出来的,与那狂妄倨傲的李怀光,简直有天渊之别。

不过,翟文秀偶尔瞟向白崇文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

他既得圣眷,做了监军,虽然尚未到手握王爵、口含天宪的威风,但于行军作战上是很有发言权的。吐蕃军接下来,究竟是往东驰援尚可孤,还是向北听从浑瑊的召唤,可不仅仅是一唐一蕃两位武将说了算。

在平凉时,翟文秀作出听从白崇文建议的意思,一路行了几日,本以为白崇文装聋作哑之时,不料白崇文却抖给他一个更大的包袱,并且告诉他,尚可孤已将财帛钱物,送到了他在昌亭驿附近的老家,由他妻儿收了。

当初吐蕃国书一事,李晟耍的手段,教从未因给圣上当差而吃憋的翟文秀,早已恨上了这位如日中天的平叛大元帅。

翟文秀是成年婚配后,才因穷困潦倒,净身入宫做了内侍。听到尚可孤这般有诚意,又听白崇文说皇甫珩也已被说动,他自然也做了决定。

前方的上将上官各怀目的地应酬之际,中军车驾内的阿眉,遥遥相望,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她回顾这半年来,自己命途发生的翻天覆地之变,忽然之间,生起一阵怯意。

她阴差阳错救下皇孙,又因骨子里天生的闯劲和无师自通的心机,竟在奉天御前做了回纵横家,促成了唐蕃两国的交易,还赚到皇甫珩这般令自己高看一眼的男子,同行领军。

然而,不知为何,在萧关经历唐、回、蕃三国酣战一场时,她都未曾怕过,此刻踏上了关中的土地,反而心绪不宁起来。她知道,自己族人的这支军队,今日吃的是奉天行营送来的羊,明天、后天,还不知要和哪支唐军打交道。

那回纥的梅录将军算什么,周旋于京畿附近令人眼花缭乱的各旗号军队间,才是巨大的挑战。她毕竟还只十七八岁年纪,虽因长期所受训练,身手相当了得,那也不过是在杀人或自保之事上,可以做得些主。若论对于波诡云谲的时局的掌控,连那些久经沙场或者宦海险恶的文臣武将都休言游刃有余,何况她这个年轻女子。

同时,她在忧惧之外,又有些茫然。

即便战事并无想象中那样复杂,她的同族勇士们,与面八方涌来的勤王唐军一道,驱逐了朱泚与李怀光,收复了长安,顺利得到天子许诺的安西北庭,那么她该何去何从?

琼达乞,虽然看起来对自己并无几分热烈的眷属之意,有本事将男子向女子献殷勤之举,演绎得如交递国书般例行公事,但他即将成为逻些城的又一位附马,俨然已是铁板钉钉。

阿眉在脑中想象着与琼达乞举行婚仪、入帐合卺的场面,觉得只有“别扭”两个字,与当初在长安胡肆被迫陪那些男客喝酒,又有甚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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