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看着郑森年轻的脸,突然笑了笑道:“钱谦益人不行,但教出的你这个弟子却还不错。好了,不说这个老鬼了。苍水给老夫来了一封信,说了你此行的目的,说要老夫帮你。老夫现在问你,你打算如何说服你父亲?”
郑森沉默了片刻,突然叹气道:“学生回来之前,满以为只要向父亲言明其中的利害,他自会答应。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
黄道周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倒是想听你说说这其中的利害。”
郑森看了黄道周一眼,沉默了片刻,决定实言以告。“我父亲靠着海贸赚取了海量财富,但这些财富却没有惠及福建百姓。甚至因为手下兵将的盘剥,百姓过的比以前更加困苦。现在周显在福建招兵,每一个给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每个月给的饷银是福建水卒的两倍。如此下去,福建恐将不战而落入周显手中。”
黄道周眉头紧蹙,“有这么严重吗?”
郑森面带苦笑道:“我曾劝说父亲,让其派人与台湾岛上的移民取得联系,以谋取台湾。但父亲并未放在心上,现在的结果是侯方域在基隆设府,全然取代了郑氏在台湾的影响。当时福建大灾,是父亲每个给予三两银子,移数万漳州之民前往台湾,当时的不少人还曾在父亲手下效力。父亲施恩让其活命,他们却在做选择之时没有丝毫犹豫,何况没有得郑氏丝毫恩惠的福建百姓?”
说到这里,郑森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说到底,父亲海盗出身,历来便受人轻视。而其虽为大明总兵,却又不完全听令于大明朝廷,占据福建名不正而言不顺。现在被朝廷封为南安伯,终于可以一清之前的污名,却是天下大乱之时。百姓人心各异,未必完全站在大明这边。父亲聚揽财富,不断扩兵,却忽略民心,终有一天会被其反噬。”
黄道周轻轻的点了点头,眉头紧蹙。
他乃当朝大儒,深知争天下争的便是民心。而他来闽日久,也知道郑芝龙在此并不得民心,更不得士人之心。周显以重金在闽地招募兵卒,这不仅是因为他需要水卒去对抗荷夷。恐怕还想借此分化闽民,为他将来从海上侵入闽浙做准备。
狼子野心,谋划深远。
郑森看黄道周不言,抱拳道:“石斋先生,请助我说服父亲,万不能让周显继续在福建招募兵卒。”
黄道周摇了摇头,叹气道:“难也!大木,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准许此事?”
郑森哑然,“请石斋先生指教。”
黄道周道:“因为周显许他,每在福建招募一个兵卒,给兵卒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却给你父亲三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在此事上,恐怕你父亲比那些百姓还有积极。”
郑森脸色顿变,“真有此事?”
黄道周点了点头,“陈名夏乃江苏常州人士,曾在老夫门下拜学。这次他奉周显之令来闽,顺道来拜见老夫,这件事便是他告知的。我曾令人打探过,此事确定为真,而主事者便是你那义弟郑彩。”
郑森脸上杀气腾腾,“这个郑彩,为了钱财而害我郑氏,我绝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