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朱雀桥,六朝旧事随流水远逝,只余后人追思渺渺。
燕肯堂步履悠闲,书院下了晚课就可吃饭,余下的时间刚好可以在附近散散步。
冬季里天黑得早,日头刚一偏西,暮色便笼罩上来。
一条麻石小街直通到河边,稀稀落落的行人步履匆匆,都赶着回家吃晚饭。
偶尔有一两个卖东西的人,口中叫着“贱卖,贱卖”,只是想快些做完生意好回家去。
燕庆堂跟在燕肯堂身后,肚子有些饿,原因是今日讲学的时候学究出了个题目让大家辩一辩,他年少气盛以一敌八,最终败下阵来。
输虽输了,心里却不服气,故而晚饭时没好生吃,此时出来走了一会儿,又被冷风一吹,五脏庙便有些受不了了。
恰在此时,一缕香气飘来,燕庆堂不由自主顺着香味寻找,只见前面巷子口背风处有一老一小两个人守着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子。
那老人头发胡须都已花白,弓着背坐在个小凳子上包馄饨。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里头煮着十几只馄饨,便是燕庆堂嗅到的香气的来源了。
老人起身拿了笊篱捞了一碗馄饨,递给一旁的小孩子。
燕家兄弟走到摊子跟前,只见那小孩子的脸埋在馄饨的热气里,正用一只粗磁汤勺盛了一只馄饨小心地吹凉。
“爷爷吃,”小孩子踮起脚把馄饨送到老人嘴边:“不烫了。”
“哎呀我的小宝,”老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地说:“你先吃吧!不用管爷爷。”
可那小孩子却执意让老人先吃,直到老人把馄饨吃下去他才心满意足地给自己也舀了一只吃。
然后又把勺子送到老人嘴边,祖孙俩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碗馄饨。
燕肯堂忍不住多看了那孩子两眼,年纪不过六七岁,身上的衣裳虽然打了很多个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
修眉星目,齿白唇红,全然不像是贫贱人家的孩子。
此时燕庆堂已经做到了摊子前的板凳上,说道:“老人家给我来一大碗馄饨。”
老人之前见他们走过来并没敢招呼,看他们穿着气度分明是大家公子,自己这小小的馄饨摊子怎能招揽这样的贵客呢?
此时燕庆堂主动开口,老人便急忙应道:“这位公子少待,马上就好。”
“来两碗吧!”燕肯堂道:“我也想尝尝。”
老人答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往锅里下了四五十个馄饨,那小孩子也不闲着,动作熟练的往灶里填柴。
“二位公子,不是小老儿我夸口,这菜肉馄饨我卖了一辈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熬制骨汤,馄饨皮里头加了鸡蛋,馅料三分肉七分菜,绝不用拖泥肉黄叶菜。”
老人说着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燕家兄弟手上。
燕庆堂是真的饿极了,捧着碗顾不得烫,三两口就将一只馄饨吞下了肚。
连说:“好香好香!”
燕肯堂也慢慢地吃了一个,说道:“老丈的手艺确实好,我还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馄饨。”
他们虽然出身高贵,但从不故作清高。燕肯堂尤其如此,平时去哪里求学游历,都必要去市井百姓间走一走,听一听,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