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阴天,街上冷冷清清,有人坐在草棚底下就着热杂碎汤吃馍,漠然的望着街上的行人,一头骆驼拴在他身后的树上,昂着头望天,不时打个鼻息。
灰蒙蒙的光线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街那头走过来,他披着风褛,白色的风帽遮住眉眼,只看到高挺的鼻和坚毅的下巴。举手投足间有一份凌厉的气势,让人莫名感到畏惧,眼睛却忍不住一直追随,直到他身边的随从远远投过来一瞥,神眼如刀,寒意入骨,他才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匆忙赶路的正是墨容澉和宁十九宁十九,收到白千帆被软禁的消息,他后半夜再躺下去也没有困意,索性就不睡了,等到天刚蒙蒙亮带着两个侍卫出门,去找桃源谷主。
他来得太早,桃源谷主还在酣睡,庞管事也刚起来,匆匆穿戴好出来见他。
“黄老爷这么早来,不知有何贵干?”
墨容澉开门见山,“我要见谷主。”
“我家主人未尚起身,有事鄙人可代为传达。”
墨容澉还没说话,宁十九板着脸道,“可否烦劳管事通传一声,我家老爷有重要的事与谷主谈。”
庞管事看了一下天色,“谷主尚有一个时辰才起,黄老爷可愿意等?”
宁十九更气了,正要说话,却被墨容澉拦住,“无妨,爷等着。”
庞管事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宁十九愤愤道,“爷,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桃源谷主算老几,敢让爷等?”
墨容澉撩了袍子坐下来,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至少给咱们上了热茶,也不算怠慢。”
宁十一看了宁十九一眼,“咱们来得这么早,对方便知咱们心急,偏要晾着咱们,自然是故意的,无非是想让咱们爷乱了方寸,好为他们所用。”
宁十九,“……啊呸!他们想得美,咱们爷可不是会乱方寸的人。”
墨容澉瞟他一眼,“爷要没乱了方寸,怎么会一大早跑到别人府上来?”他主动过来,又这么早,瞎子都看得出他心急如焚。事关白千帆,他没办法不心焦,一急就忘了桃源谷主是个老狐狸,跟老狐狸打交道,情绪外露是大忌。
那厢,桃源谷主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吃早饭,见庞管事进来,问,“墨容澉可还等得住?”
庞管事道:“看起来颇有耐心。”
桃源谷主哼笑一声,“他来这么早,已经泄露了心思,大约猜到了咱们的意图,装作不急罢了。”他放下手中的热茶,颇有些感慨,“说到底,再厉害的人,但凡用情至深,都有软肋,你要记住这一点。”
庞管事点点头,“属下记住了。”
桃源谷主看着他,“吃过了吗?”
庞管事摇头,“未曾。”
桃源谷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庞管事有些意外,踌躇着,“属下还是……”
“叫你坐,你就坐,”桃源谷主亲自执壶替他倒了一杯热奶茶,“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上次你陪我吃饭,是五岁还是六岁来着?”
庞管事坐下来,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有水光闪动,他清了一下嗓子,说,“是六岁。”
桃源谷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你倒还记得。”
庞管事低着头,“属下一刻也不曾忘。”
“这些年事无巨细都让你操持,辛苦你了。”
“为主人分忧是属下的职责,也是属下的荣光。”
桃源谷主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只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庞管事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一碟肉馍上,似乎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桃源谷主虽然故意晾着墨容澉,说话却算数,一个时辰后,庞管事推着他进了会客的屋子。
他看着墨容澉,笑了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墨容澉微微颔首,“无妨,是我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