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将梢棒往院角一抛,进屋抄起大茶壶,仰天一气灌下半壶,用袖子胡乱的一抹嘴巴,便往灶下走,那有阵阵香气袭来。
红泥炉上,一个大瓦罐正汩汩的冒着热气。
赵磊启盖一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冲灶间角门喊道:“娘,好好的一只鸡,你又拿来炖粥。”
“磊子回来了?”
角门后响起母亲的声音,不一会,就见母亲湿着双手进来,胡乱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欢喜的笑道:“回来正好,娘这就把粥盛了。”
赵磊见母亲麻利的从壁橱里抱出七八个大碗,没好气的往地上一蹲,道:“娘,咱家有点好吃的就往外送,啥时能就我们自个吃一只整的。”
“讲老的古话,远亲不如近邻,再说,你小时候哪天不是吃了东家吃西家的,现在你长大了,更该懂的感恩。看你一脸的油汗,快去把手脸洗洗,等下给邻居们端去。”
赵磊扁着嘴,却不敢犟母亲,只好起身,自去灶后水栈洗脸,再回屋,母亲已经把粥盛好了,整整十大碗。
“你黄伯家端一碗,七婶家送一碗,九公那端一碗……”
母亲一一吩咐着,最后有些迟疑的道:“那老庙祝也端一碗去,孤苦零丁怪可怜的。”
“娘,要翻一座山岗呢。”
“你天天舞刀弄棒的,这点路算啥。”
“那梅子家呢?”
母亲笑着拍了他一巴掌,“罐里给你俩留着,一人一只鸡大腿。”
赵磊这才兴奋起来,用勺子先盛起一勺子,美美的吃了,一手举一托盆,风风火火的就往外送,左邻右舍送完了,再端一碗去张飞庙里。
庙不大,但保管的极好,有个老庙祝天天打理,赵磊风风火火的赶到庙里,那独臂老庙祝正在扫地,见了他便笑道:“噫,原来是两膀麒麟臂,一心摸泥粿的磊子来了,什么好吃的,这般的香。”
赵磊没好气的道:“鸡肉粥,爱吃不吃。”
两膀麒麟臂,这是他前年少不更事,偷砍了半个月的树,积蓄了铜钱一气交给了刺青师,结果母亲流了三天的泪水,这是他心中的痛。
老庙祝弃了扫帚,接过大碗便旋着碗狂吸一口,咂巴着嘴,又吸一口,见碗里显出一个鸡爪子,顿时眉开眼笑:“算你小子有心。”
“快吃,吃了某好把碗带回去。”
老庙祝又吸溜了两口,粘的胡子上都是黏稠稠的,想了想道:“老夫吃了你家多少东西了?”
赵磊更没好气了,两眼一瞪,“总之不少。”
老庙祝点点头,张口把那半个鸡爪子吸进嘴里,连骨头一起嚼碎咽下,这才感慨道:“吃人家的嘴软,吃了你家这么多东西,老夫也没别的还你,就还你个前程吧。”
赵磊不屑的撇撇嘴,“就你?给某前程?拉倒吧。”
老庙祝三两下把粥喝完,将碗在石头上一放,抹抹胡子,傲然的对赵磊道:“在这等着。”
赵磊嫌弃的抓起一把泥沙,将粥碗胡乱的擦了擦,又将碗在边上的沙堆里埋擦了好几遍,这才算是干净了。
末几,老庙祝出来,递给赵磊一个小小的白纸包,赵磊打开一看,却是三枚泛着铜绿的小小方口刀,不过寸长,不由讶然。
“这是前秦刀币,你可别乱摸乱动脏了它,你带着这三枚刀币,去益州,找那个叫徐无的老骗子,要想换钱,最少值银百两,要想换前程,他弟子是益州节度使。”
赵磊一个哆嗦,赶紧将这刀币拽紧了,“别骗人。”
“老夫骗你好玩么,在这山中没前程,下山去吧,以后有了前程,记得带几壶美酒回来。”
“可……可……”
赵磊想了想,憋出一句话来:“可母亲在,不远游。”
老庙祝大笑:“你才读过几年书,就把自个读蠢了,只管下山去,你母亲康健的很,她自会照顾好自己,左右邻居这些年也没少受你家的恩惠,自会相帮着照顾,一年半载后,你有了前程,不会把母亲接去城里享福么,猪!”
赵磊的脸倏的红了起来,忙手忙脚的谢了,端了碗便走。
回家跟母亲一说,母亲肃容道:“听他的没错,别看他现在年纪一大把,年轻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给了你信物,必然与那叫徐无的关系非凡,去吧,你天天舞刀弄棒的,不就是想吃官家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