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刚停在宅邸门外,换上了一身克洛维装束的弗雷老管家立刻上前行礼,将安森迎入客厅,娴熟的取来了一杯提尔皮茨朗姆和烟盒,旋即毕恭毕敬的退下。</p>
五分钟后,笑容嫣然的波丽娜来到了客厅,怀中还紧紧抱着那本《反抗宣言》——安森拉上小书记官共同创作的作品。</p>
这也是为两姐妹“包装”的一部分:毕竟她们虽然有灰鸽堡自由派支持,但毕竟还是孩子,在整个秩序世界声名不显;想要尽快在即将成立的自由邦联中拥有一席之地,著书立传属于是成本最低的捷径了。</p>
于是倚靠安森对上辈子某些不太正经“名著”的记忆,配合小书记官的文笔,只用了一个晚上,两姐妹独立原创的《反抗宣言》就这么诞生了。</p>
既然所有叛乱殖民地都签署了这份宣言,并以此为反抗帝国的口号和行动纲领,那么作为它的作者,弗雷姐妹的地位就不可撼动,就是自由邦联对抗帝国的一面旗帜。</p>
“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正在钻研这本著作,希望能在下次演讲的时候表现得比之前更好,更有感情一些。”</p>
少女一边说一边在安森身侧坐下,顺手将卷轴在茶几上摊开:“这部作品真是有太多吸引我的地方了,简直是就是为灰鸽堡量身定做的!我是说…那些词汇,比喻,恰当的像只有在灰鸽堡生活多年的人,才能从生活和经历中精炼出来,汇聚成如此充满力量的语句!”</p>
不,对于一位业务精湛的书记官而言,他只需要足够的文件报告就够了…安森在心底暗道。</p>
和初次见面时相比,波丽娜明显开朗了许多,眼神中的惊惶畏惧也被热情喜悦取代,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讨好。</p>
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风暴师才是她夺回灰鸽堡和弗雷家产,甚至是在自由邦联中争取到一席之地的助力。</p>
对于这种变化,安森并不反感,甚至相当欣赏——否则自己辛辛苦苦的投资岂不是打水漂了。</p>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波丽娜不是很明白。”</p>
正当安森暗自得意时,少女突然话锋一转,略显疑惑道:“您在文中不止一次的提到,新世界是自由,平等的…这种自由和平等,难道是也包含了兽…土著民的吗?”</p>
她原本想说“兽奴”,但明显是担心会激怒到对方,立刻改口道。</p>
对于这种不必要的担心,安森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事实上,我在全文的开头就已经到了:追求幸福生活,和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这两项权利,是只属于殖民者们的,它既不包括本土,当然也就不包括新世界的土著了。”</p>
“和本土相比,你们拥有旧世界王权之下的人们所没有的自由;和土著民相比,你们代表了文明世界的伸长;身兼二者的优点又摒弃了一切缺点的你们,才有资格同时享有这两项无与伦比的特权。”</p>
他当然知道对方担心什么:和克洛维殖民地相比,这些叛乱的帝国殖民地无分大小,“兽奴贸易”都是他们各自经济体系中重要的支撑;如果安森真的要为了打败帝国许诺兽奴们自由,对他们的矿场和种植园绝对是毁灭性打击。</p>
不谈别人,弗雷家族就在灰鸽堡拥有上千亩的种植园,名下的兽奴更是数以百计,对这种事情敏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虽然拉着一帮奴隶主高谈平等自由,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讽刺;不过反正大家就是找个理由反抗帝国,些许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p>
“那您呢?”波丽娜突然开口道:“您觉得自己也是特别的吗?”</p>
“我?”</p>
安森轻笑了声:“当然不是——身为一名克洛维军官,我永远对奥斯特利亚王室和王国忠心耿耿,当然不会是完全自由的。”</p>
“但波丽娜不这么认为呢。”少女摇摇头:</p>
“如果没有您和您的士兵,我和莎拉…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灰鸽堡的自由派,根本不可能活着抵达白鲸港,更不会成为灰鸽堡自由派的领袖,梦想着有一天还能复仇。”</p>
说到这儿,少女突然自嘲的轻笑了声:“逃出来的第一天,我们满脑子想得都是今晚能不能洗一个热水澡,睡在羽绒床上;第二天,我们想的是能不能喝道一杯牛奶,因为莎拉感冒了,每次感冒时,父亲都会给我们准备加了蜂蜜和砂糖的热牛奶。”</p>
“到了第十天…当您的士兵找到我们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帝国的骑兵,那时的我们满心只希望他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开枪就好;如果他愿意等我们吃完面包再动手,我和莎拉都会为他祷告的。”</p>
“结果他比我们想象要更好,他是来救我们的…奉了您的命令。”</p>
“而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克洛维人都会做的事。”安森轻声安慰道:“所以很遗憾…我们是战友,但并不是你们中的一员。”</p>
“那……”波丽娜突然拖了一个长音,目光灼灼的望着他:</p>
“您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平等与自由的滋味呢?”</p>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了。</p>
愣住的安森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完全僵在脸上,过了好久才开口道:</p>
“……啥?”</p>
波丽娜不再犹豫,从容上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