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办,任家的伙计走南闯北,沿途遇上过不下去日子,卖女儿救急的人家,挑模样俊俏的帮他买回来就是。反正他的庄子那么大,正缺人气儿填充。万一将来哪个“搓衣板”走运被又被他看上了,或者趁着当家娘子不备爬上了他的床,还能帮他们老张家开枝散叶儿!
来自二十一的张潜,哪里猜得到任琮此刻的想法?被他笑得无地自容,只好打着需要刷牙的借口,落荒而逃。
那任琮,也不再催他抓紧时间。继续倒背着手,在客房门前的柳树下来回踱步。仿佛这一带飘满了仙灵之气,多吸上几口,就能白日飞升一般。
足足踱够了二十圈儿,张潜才终于洗漱完毕。白净且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窘迫。
兄弟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并肩而行,不多时,就来到了任家庄的正堂。少国公段怀简,御医孙安祖和庄主任琼三个,早就等得百无聊赖。然而,见卖家终于来到,却不立刻进行交易。只管先命人送入朝食,供在场各位充饥。(注1:古人吃两顿饭,早饭称为朝食,下午饭称作哺食。晚上有钱人吃宵夜,普通人家只能干挺着。)
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方才作罢。随即,任琼又送上了,水果和茶水,供客人们品尝。宾主都像没任何事情需要做一般,谈天说地,又聊了足足一个时辰,眼看着太阳过了屋脊,才终于将话头转向了正题。
作为在场之中地位最高者,小国公段怀简少不得要说几句场面话。先恭维任琼耕读传家,为人方正贤良,做事仁义诚信。又夸赞张潜博学广闻,身怀绝技,刚离开师门,就施展回春妙手,救下了任琼的性命。然后,再称赞任琼和张潜两个,心忧苍生。由任琼差点重伤不治之事,推己及人,所以才决定,联袂将最后一剂救命灵药,交给瀚源汇,宝昌昇和四海奇珍三家商号联手寄卖。
整篇官面话语,从头到尾,都没提瀚源汇是最大股东就是褒国公段家,第二股东姓任。更没提,张潜听任琼建议,将一份“救命灵药”,标了十万贯的高价。
然而,在接下来的交割过程中,却每一步,都做到了在商言商。
只见他,先将立好的契约,交给任琼和张潜双方过目,待二人都确认无误后,才分头签字画押。
画押之后,也不急着交换契约。而是将“灵药”和“定金”,都摆在了明面上。在两位中人的见证下,由褒国公府派来的管家和张潜本人,互相确认了定金和数量和“灵药”都没有问题。才让他们分别将“灵药”和“定金”锁入各自身边的箱子。
最后,由交易双方,任琼和张潜两个,在上古三皇之一,神农氏的画像之前,共同焚香,立誓,你情我愿,互不相欺。接下来,又将契约彼此互换,才算走完了整套流程。(注2:神农氏是市场交易的创立者,所以古代交易敬神农。财神,关公,都是很晚的事情了。)
到了此刻,张潜才终于弄清楚了,先前说好的一万吊定金,看上去究竟有多少。
因为数额巨大,不方便携带的缘故,任家特地只将其中四十吊开元通宝,当场支付给他,供他支应临时开销。其余全都写在了一叠专门用于欠款兑付的账本上,如果日后他有所需,可以随时派人去长安城内瀚源汇,宝昌昇和四海奇珍三家商号之中任何一家总堂预约提取。饶是如此,光铜钱也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而开元通宝,在最初制造之时,为了方便使用,分量极为标准。每十枚通宝,恰好就是一两。唐代一斤十六两,四十吊钱,便是250斤!多亏了任琮体贴,交易完成之后,立刻派任五和任六帮忙将箱子送回了客房,否则,张潜一个人拿,还真需要花费些力气才能搬得动。
“居然没有交子,甚至飞票都还没有出现!”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唐代商业活动的落后,自家“腰包”又鼓得满满,从正堂告别出来的张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任琮闲聊,一边在心里偷偷嘀咕。
没有最原始的支票和汇兑业务,估计在大唐,银行资本金和资本充足率概念,目前也没形成。如果等到唐玄宗登基后,天下真的太平了,找机会在长安城里开一家票号,绝对能赚他一个盆满钵圆。
说不定,说不定,今后大唐第一首富就是自己。自己想要买房子,一买就是两栋大别墅,全是二环之内的,面积不小于两亩地。雇佣几个波斯人当账房,日本人当花匠,昆仑奴当护院。一栋别墅自己住,另外一栋专门买来摆在隔壁……
白日梦正做得开心之际,身背后,却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呔!那个打我二妹的野和尚,你给我站住。长安郭二来找你报仇了!任小五,你给我闪开,今天我不把他打个满脸窜花,绝不罢休!”
话音落下,人也到了,甜瓜大小的拳头伴着一股酸臭气,直奔张潜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