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嘉定府的居民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由于凤洲岛遭遇灭顶之灾,岛上的两百余名居民一夜之间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他们有些就近投靠了城里的亲戚,有些星夜兼程离开了乐山,剩下的人,则密密麻麻地挤在凌云寺的院子里,等待释然方丈为他们排忧解难。
出家人慈悲为怀、乐善好施,释然方丈自然下令寺内弟子妥善安置这些难民。弟子们纷纷配合,原本独居的他们拼床而眠,以腾出更多的客房安置众人,可即便如此,寺庙也并非专为救济难民而建,所有的厢房均已住得满满当当,仍旧有四五十个难民没有床位,于是那些岛上的青壮年便大度地将床位让给其他老弱妇孺,自己则在大雄宝殿外的大院里席地而居。
蒲子轩和陈淑卿早晚能变出床位,自然不会去与难民们争这些宝贵的救济,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施法引起节外生枝的事端,便打算等难民们都睡去之后再作打算。在那之前,二人在寺庙内悠晃了一阵子,走累了,便在临江的一个小亭子里歇了下来。
此处是一个观景台,那江对面,一片死寂的凤洲岛正好尽收眼底。换作平时,此时的凤洲岛上仍有点点星火象征着人气,然而在这个月高星明的夜晚,岛上一丝烟火也看不到了,让蒲子轩感觉几个时辰之前的连番战斗恍如隔世。
这也是蒲子轩今生中第一次见到火山爆发,尽管爆发的过程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一江之隔的凌云寺上,仍然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让人惶惶不得安心。
小时候,他听父亲讲过,在意大利有一座叫做“庞贝”的著名城市,一千多年前便遭遇了毁天灭地的火山喷发,让这座当时意大利的大城市一夜之间成为了废墟,数万人的生命化为乌有。与之相比,今日他们能逃出生天,全因妖王旱魃控制了力道,让人们得以提前预警,当然,这也并非旱魃的仁慈,而仅仅为了给伏魇争取时间而已。
二人静静地坐着,聊一会儿,又歇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苏三娘也寻着妖气来到了这亭子处,蒲子轩发现了她,问道:“你怎么不去休息呢?”
苏三娘应道:“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本就让人心绪难平,而我久违的记忆又全部重新想起,更是让我忧郁难解。再说了,我本是拜上帝会的人,信仰上帝,虽曾经求助过释然方丈,然而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佛教圣地终究于我是格格不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来同你们两位道别。”
蒲子轩和陈淑卿顿时如鲠在喉,与苏三娘朝夕相处相处几日,又经历了生关死劫,在二人心目中,已经不知不觉将这位传奇女英雄当作了他们的同伴,此时听她说要道别,不禁心里一阵冰凉,蒲子轩立刻起身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苏三娘淡然说道:“我们萍水相逢,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蒲子轩反问:“今朝一聚已是缘分,就算不是朋友,战友总是实至名归吧?难道还不能关心关心战友的去向?”
苏三娘道:“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打算去城里暂住一宿,明日便启程,离开乐山,前往广西,我去那边还有要事要办。”
蒲子轩道:“你疯了?你可是鼎鼎大名的苏三娘啊,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现在又成了妖界的眼中钉,若是半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你纵然有净化之力,独自一人,又能对付多少敌人?”
苏三娘道:“我又岂能不知我所面临的困境,可是,那妖王旱魃正向此地赶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如何是他的对手?另外,我虽是天国将士,可是义王殿下已经不在人世,我们的部队也都各奔东西,我已经没有了要紧的任务,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决定暂且前往广西桂平,找我的师父,好好锻炼一年半载,提升净化之力,再去昆仑山除掉那妖皇哥垛。时间如此宝贵,我岂能浪费这每一寸光阴?”
见苏三娘如此考虑,陈淑卿起身道:“苏三娘这么说可就有些见外了,那妖皇哥垛杀死了我的养父、小七的祖先,不光是你的敌人,也是我们的宿敌!我们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今日我们又有如此成功的合作,何不就此联手,共赴复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