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芳回到府上，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去了管家的房里。</p>
笪守典拆信扫了几眼，看向毛芳问道：“这信是谁交给你的？”</p>
毛芳见笪管家面色有点阴沉，不由得心跳加快，略有些结巴道：“是，是，我，不是，我不知道是，是谁！”</p>
笪守典皱了皱眉，“把舌头捋直了再说，都是一府之主了，怎么还如此毛躁？”</p>
毛芳深吸一口气说道：“按照画大人的吩咐，我去金炜武馆办事，从武馆出来之后，这信就在车中了，我见信上粘着鸡毛，就忙驾车赶了回来。”</p>
笪守典点点头说道：“那曹仁炜怎么说？”</p>
毛芳本想亲自向阚画子禀报的，听笪守典问起，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没给答复，说再想想。”</p>
笪守典“嗯”了一声，将信揣入怀中道：“老夫知道了，你去吧，我去找画大人。”</p>
待毛芳离开之后，笪守典去找阚画子。</p>
看了信之后，阚画子问道：“这消息可靠？”</p>
笪守典点点头道：“王季是吕一平身前之人，从他那里传来的消息应该不假，况且王季说了，吕一平昨日只带元夕一人匆匆赶往子阳城，就是与此事有关。”</p>
阚画子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蜀王也不安分啊，如此一来，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消息，老笪，尽快把此消息暗中传到荆州。”</p>
想了想，阚画子又问道：“凉州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p>
笪守典摇了摇头道：“我们大人说过，凉州不宜布局。”</p>
阚画子沉吟道：“他说得不错，凉州之西北，还有一个吐蕃，过早布局对我们并无什么好处，不过，今日不同往日，我们得安排些人过去。”</p>
笪守典问道：“画大人心中可有人选？”</p>
阚画子笑了笑道：“听说这西域女子生得肤白貌美，我倒是想过去长长见识。”</p>
笪守典吃惊道：“画大人要亲自去？”</p>
阚画子点点头道：“去见识见识西域风情也不错，不过，要我一人过去可不成，得有人随我一同前往。”</p>
笪守典愣了一下，随后拱了拱手说道：“若是大人不嫌弃，我愿随大人前往凉州。”</p>
阚画子看了眼满脸褶子的笪守典，抬起手来向后捋了捋头发，摇了摇头道：“老笪啊，平南城的大事还需要你来主持，远去凉州这种跑腿的事儿，就交给别人好了！”</p>
活了这么久，笪守典的盐吃得自然不少，阚画子话中什么意思他一听就明白了，干笑两声说道：“大人这是嫌我老胳膊老腿儿不中用了。”</p>
阚画子一摆手道：“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我不是说了，我离去之后，平南城的事还需要你来主持，这样的重任，可非你莫属了。”</p>
笪守典迟疑道：“画大人的意思是？”</p>
阚画子点点头，“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我就会离开巴州，此后巴州之事，由你全权负责。”</p>
笪守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画大人究竟要带何人去往凉州？莫非是康姨？”</p>
阚画子古怪地看了笪守典一眼，低声说道：“老笪，都是男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一直在惦记康姨呢？”</p>
笪守典老脸一红。</p>
阚画子笑呵呵道：“老笪，你行啊，眼光不错，哈哈，哈哈哈！”</p>
笑了几声过后，阚画子对只顾着干笑的笪守典说道：“你放心，我心中的人选不是康姨，而是柳薇薇。”</p>
“是薇薇姑娘？”</p>
笪守典吃了一惊，随后问道：“情主大人那里能同意？我可听说情主大人有意培养薇薇姑娘做下一任情主的。”</p>
阚画子道：“既然要当情主，那就更要去了，此事我自有计较，对了，静致带进府中那位乞丐呢？”</p>
笪守典回道：“人还在府中，按照大人的吩咐，给他备好了笔墨，只是他那身行头实在是味儿重，我让人把他安置在柴房了。”</p>
阚画子一笑道：“好，那我就去柴房看上一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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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乞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路小跑之后，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城门前。</p>
眼见城门就要关闭，他赶忙快走几步。</p>
守了一日，也没见大人要注意的那人归城，眼见日渐西沉，守城校尉命士卒收拾收拾，马上关闭城门。</p>
瞧见那位背向自己的将军扶刀而立，苏乞儿有点心虚，听说进城是要交钱的，可他一个乞丐，哪来的钱呢？</p>
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还未开口，听得身后有动静的校尉已转过身来。</p>
眼见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这个校尉嫌弃地挥挥手道：“去去去，上一边要饭去，本大爷可没闲钱给你，离老子远点儿，臭死了！”</p>
苏乞儿头都不敢抬，一歪着身子连声说道：“是，是，是！”</p>
边说边向城中走去。</p>
正要关门的士卒见校尉大人也没拦着这个乞丐，也就没理会苏乞儿，继续推着城门。</p>
苏乞儿低着头，拎着竹竿，小跑着进了城。</p>
他可不敢托着竹竿跑，怕那声响惹得几位军爷心烦。</p>
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溜进城来，苏乞儿找了个僻静的地儿蹲下，长吁了一口气。</p>
眼见四下无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叠好的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折好的画，将画展开，苏乞儿指尖在画上滑动，找到南门的位置，再根据南门的位置，找到了自己大概所处的方位。</p>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之后，苏乞儿看了眼已标记好的松竹馆的位置，找到了路线，默默将路线记下之后，苏乞儿把这平南城布局图重新折起来，用布包好，揣入怀中，贴身保存。</p>
那位画先生可叮嘱了，这画还有用，可别弄丢了。</p>
天色渐渐昏暗，苏乞儿没有四处乱走，免得被巡夜的官兵看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p>
城中可是有宵禁的。</p>
找个墙角一歪，苏乞儿昏昏睡去。</p>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听得几声鸡鸣，苏乞儿就醒了，伸了个懒腰，他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找了棵树放水施肥。</p>
收拾妥当之后，苏乞儿杵着竹竿向松竹馆的方向慢慢走去。</p>
走了约么小半个时辰，苏乞儿终于走到了松竹馆之外。</p>
将破碗摆在身前，阚画子蹲坐在松竹馆门前，开始了进城后第一日的乞讨生活。</p>
随着天色渐明，松竹馆门前陆续来了几辆马车接自家老爷回府。</p>
一位位身着锦衣华服之人打着哈欠向外走出。</p>
有位脚步虚浮的客人拉住另外一人衣袖扯着嗓子笑道：“我说张老板，你这体力可不错啊，你那屋里动静是真不小，都传到我这边来了。”</p>
被唤作张老板之人得意地笑道：“昨日来这松竹馆之前，我喝了几口药酒，想不到效果甚佳，给那菊花累得，嗓子都哑了。”</p>
先前说话那人贴近张老板几步，压低嗓音问道：“我说张老哥，是什么药酒，竟有这等奇效？”</p>
张老板低声笑道：“那里面可都是好宝贝，最厉害的，是一根虎骨，是我从云德武馆成馆主那里搞来的。”</p>
那人眼珠子一瞪，“你竟然有虎骨这种宝贝？也难</p>
怪，毕竟你那族亲与成馆主是儿女亲家，成馆主会将虎骨卖给你也说得通，不过你是如何知道成馆主家有虎骨的？”</p>
张老板笑道：“我那侄儿张仲谦乔迁之喜，我去道贺的时候，从他那打听到的。你也知道，我这位侄儿结婚多年，媳妇儿肚子也没个动静，我本来想给他支支招来着，正好打听到成馆主给他一坛子虎骨药酒。”</p>
那人咋舌道：“那你咋不跟你侄子要呢？”</p>
张老板瞪了眼说道：“你知道什么？他不比我更需要这个？年纪轻轻的，不趁机生几个娃儿，那哪成。”</p>
那人道讪笑道：“也是！”</p>
随后他搓搓手道：“我说张老哥，有这种宝贝哪能独享呢？改日也给老弟尝一尝？老弟最近总是有些力不从心，你是不知道，昨儿夜里，老弟可是光听着你那边的动静，兰花姑娘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p>
张老板嘿嘿笑道：“好说，好说，哪天老哥我给你打上一壶！”</p>
那人连连拱手道：“那就先谢过老哥了！”</p>
听见二人闲聊，蹲坐在一旁的苏乞儿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p>
这样有意思的事儿，倒是可以写进自己的故事里。</p>
听见有人发笑，那人循着声音看见了蹲在一旁的苏乞儿。</p>
见是个叫花子，那人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向苏乞儿，边踹边骂道：“你他娘的一个臭叫花子，还敢在这笑话老子？你这辈子碰过的女人只怕只有你娘了吧，可怜的东西，老子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敢他娘的笑话老子，我呸！”</p>
苏乞儿将双手架在头上，蜷缩在地上，口中连连求饶。</p>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没有笑大爷，真的没有，大爷说的，小的听也听不懂，大爷饶命，饶命~”</p>
好在那人腿脚有些发软，踩在身上，不算疼。</p>
张老板拉住那人劝道：“你跟一个臭叫花子较个什么劲吶，也不怕脏了鞋，快走吧！”</p>
那人踹了几脚之后，似乎有些累了，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半趴在地上的苏乞儿，上了马车。</p>
心情不错的张老板看了眼苏乞儿，从袖子中摸出几文钱丢了过去。</p>
松竹馆内的小伙计听得外面热闹，出来一看，原来是个叫花子惹恼了阮大爷，在那挨打。</p>
转身回屋拿了把扫地的扫帚，小伙计冲了出来，端着扫把对着正在那数铜钱的苏乞儿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敢上我松竹馆门前来捣乱，快滚一边去！”</p>
小心翼翼将铜钱放入怀中，苏乞儿扫了眼四下，眼见无旁人，爬起来去小伙计低声说道：“我是康姨的亲戚，过来投奔于她，路上遭了劫匪，被抢的一干二净，靠着沿途乞讨才勉强撑到平南城。”</p>
将扫帚举起来的伙计疑惑道：“真的？”</p>
苏乞儿忙说道：“是真的，是真的，劳烦小哥儿帮我通传一下，就知道真假了。”</p>
听苏乞儿谈吐，却是有些不像个要饭的，小伙计收了扫帚说道：“那行，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去问问康姨。”</p>
苏乞儿连连作揖道：“谢谢小哥了，我叫华钱来，是康姨的表侄儿。”</p>
小伙计将信将疑，又打量了苏乞儿几眼说道：“那你等着吧，我这就进去。”</p>
小伙计敲门时，字字正帮着康姨梳头。</p>
康姨道：“字字，你去看看是谁？”</p>
字字开门一看，原来是小伙计阿贵，瞪着眼睛问道：“臭阿贵，你不知道这时候康姨在梳洗装扮么？还来敲门。”</p>
阿贵与字字差不多大，他娘是群芳阁的老姑娘，不知道被那位客人搞大了肚子，眼见从良无望，便没舍得打掉，生下了他，将来也好有个送终的。</p>
只可惜没等阿贵长到十岁，阿贵娘就染疾撒手人寰了，雀妈妈怜阿贵可怜，就把他留下，干些打杂的活计。</p>
二人年龄相仿，字字就爱找阿贵玩儿，阿贵人也老实，字字就爱觉得这个阿贵还不错。</p>
听得字字训斥他，阿贵噘嘴道：“字字姐姐，外面来个要饭的，说是康姨的亲戚，我怕是真的，就忙进来问问。”</p>
康姨从屋里一转头，冲着外面喊道：“字字，你问问阿贵，那人叫什么？”</p>
康姨是个孤儿，哪里有什么亲戚，不过直觉告诉她，外面的人也许是他们的人。</p>
阿贵说道：“他说他叫华钱来，是康姨的表侄儿。”</p>
字字瞪了阿贵一眼说道：“我可告诉你啊，在楼上，眼睛别乱瞟，老实在这等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