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殿内，是清一色的素雅装饰，镂空的窗上糊着名贵的白纱，平铺的地毯呈灰白色，上面繁复华丽的白色花纹几乎分辨不清，墙壁上挂着天国诸神的画像，涂的都是极浅的颜色，远远望去像白纸一样。
年轻的十长老打开迎风的窗，湿漉漉的长发很快随风飞扬，溢出浅浅的檀香。
白衣当殿，两袖清风，真真一一股玉树临风的好气质，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五官，组合在他那张脸上，竟显得格外温润如玉，文静优雅。
一只白孔雀飞到窗台上，歪着脸打量他，然后慢慢踱步，走到他扶着窗台的手边，轻轻一啄。
白雀将早已备好的细碎米粒轻轻撒在窗台上，看着白孔雀大口大口地啄食。
“慢点吃，不着急。”
这声音像是在温水里沉浸过一般，说不出的柔和悦耳，温文尔雅。
白孔雀似乎听懂他的话，有些局促地“啊喔”了一声，然后一口一粒地啄食。
大约是很久没吃东西了，这白孔雀又狼吞虎咽了起来。
白雀摇摇头:“也罢，随你。”
说着见头发也差不多干了，便起身去到内室，将头发细细束了，见一旁搁置很久的八弦琴，忍不住撩拨了几下。
忽然，屋外传来白孔雀的哇哇乱叫声，像是吃东西卡住了的声音。
白雀急忙抱琴走了出去，但见二长老雾腾在窗外瞅着白孔雀咯咯直笑，而窗台上的米粒中，赫然多了几只黑色的虫子。
二长老擅长养蛊，想来白孔雀是吞下蛊虫了。
白雀将八弦琴搁在窗前的桌案上，一言不发地将白孔雀抱进殿内，两指迅速往它脖颈间摸去，摸到一个疯狂蠕动的东西，便毫不犹豫地一掐！
白孔雀顿时发出哀鸣之声，好在白雀手速度太快，那只蛊虫被掐死在脖颈之间。
白孔雀红着眼睛，缓过劲来，下意识要往下一吞。
“不要吞下去，会肠穿肚烂的。”白雀说着，端起一杯隔夜茶，和上一些香炉里的烟灰，示意它喝下去。
白孔雀看看那隔夜茶，又看看白雀，委屈巴巴地摇头。
白雀叹了口气，忽然掰开它的鸟喙，将茶水猛灌了下去。
白孔雀呛得哇哇乱叫，等到白雀放开它的时候，“哇”的一下又全部吐了从来，连带着那只黑色的虫子。
那只虫子已经稀烂，但体内汁液一落地，立即在干净的地摊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白孔雀吓得目瞪口呆，将头埋进白雀怀里，哆嗦不已。
白雀眉头微蹙，看着门口看戏的雾腾，语气淡淡:“二长老，要试蛊虫成效的法子多的是，何故每次都要拿这孔雀试蛊。”
雾腾耸耸肩，无所谓的表情:“首席又不让我在普通动物身上试蛊，更何况是人了。你这孔雀活了几百年了，我思忖着它也该有点灵性，没那么容易被小小的蛊虫弄死。”
“这孔雀不是我的！”白雀忽然大声说。
雾腾挑眉，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殿内，尚沾着泥泞的靴子在灰白地毯上留下一串肮脏的脚印。
“哈？不是你的，那我拿它试蛊好像不关你的事吧。”雾腾挑衅道，斜斜瞟了白雀一眼，轻浮的表情，“难道，白弟想替这孔雀试蛊不成？”
白雀正襟危坐，眉宇间晕开浅浅的怒意:“你大可试一试。”
“啧啧啧。”雾腾坐到白雀身旁，用近乎色情的眼神打量他温润如玉的侧脸，唇齿间发出令人作呕的啧啧声，“你可不比辙天百毒不侵，我也不想弄疼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贴近去，声音渐渐发软，宛如情人的梦呓:“先试试情蛊如何？”
白雀面色一沉:“我已有心仪之人。”
雾腾愣了愣，眉宇慢慢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会还是四百年前的冰轮教主吧。”
白雀低垂眼睫，抚摸着白孔雀，似是而非地低叹道:“谁知道呢。”
“听说你前几日去了雪山，在群狼口中救了一位白发女子。”雾腾支着下颌，左手在八弦琴上拨出一段古怪的音调。
白雀抚摸白孔雀的手一顿，抬起眼睫，直直看着前方:“你派人跟踪我！”
淡得出奇的语气。
“你喜欢她。”雾腾接着说——他只想无下限地激怒他，然后看见他脸上出现愤怒的表情——如此而已。
他突然听不见白雀的呼吸声了，明明挨得那么近，明明他就近在眼前。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远比讨厌一个人困难许多。”白雀笑了，转头看着雾腾，眼神柔腻如重重蛛网，缠得眼前人几乎窒息。
两人几乎眉对眉，鼻对鼻。
八弦琴上古怪的声音戛然而止，雾腾忽然觉得脖颈下一凉，垂眼看时，一束银制的发簪正低在致命之处，泛着冷芒。
白雀那只看时毫无缚鸡之力的手，正握着那根发簪。
那是一支孔雀状的发簪，做工精良细密，雅致大方，每一条尾羽都毫厘毕现，必定是经过数月繁复的加工才得以形成的。
此时，白雀怀里的白孔雀已经不见了。
原来那白孔雀是这发簪变成的。
而这支发簪，原来是簪在一位白发女子头上的。
雾腾往后退了退，与白雀拉开距离，低声道:“原来这白孔雀的主人是冰轮教主。”
白雀默默将发簪纳入袖中，然后慢条斯理地拜摆开三个杯子，慢条斯理地倒入新沏的茶，然后在雾腾诧异地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说话:“门口的那位稀客，进来喝茶。”
雾腾闻言，向门口望去，豁然吃了一惊:“辙天！”
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