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驴的栖身洞穴离此地并不远,翻过两处小雪丘后,便是一片青松耸立的小山坡。放眼望去,青松苍翠挺拔,山壁怪石嶙峋,茫茫雪原之中骤然见到这一坡生机勃勃的绿色,委实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一驴穿林直入,沿坡直上,青松林中处处可见正在歇息耍闹的山驴。行至半山腰,绕过一块屏风似地巨石,赫然发现一处洞穴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
聂清臣凑近洞口往里一瞧,却听得洞穴里面一阵骚动,“嗯哦、嗯哦”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来有几头山驴子正在里面歇息,见到他突然探头朝内张望,无不骇得惊恐万状,坐立不宁。
黑驴霍地钻进洞穴,冲着那几头山驴子一阵嘶鸣,须臾,那几头山驴子便哼哼唧唧地奔了出去。黑驴转过身来,一脸掐媚地衔住聂清臣的衣袖,扯着他进了洞穴,慕容慈自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洞穴里异常干燥,甚是温暖,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干草枯枝,并无什么污浊秽恶之气,料想另有通风之口,否则殊难如此洁净。聂清臣一振衣袖,甩开黑驴的大嘴,微微点头道:“憨货,你这巢穴倒收拾得不错,不枉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
聂清臣家境虽然贫寒,但那几间草屋向来收拾得有条不紊,窗几明净,便是那黑驴也跟着他养成了轻度洁癖的“恶习”。
此时听到聂清臣的赞许,那黑驴兴奋得连打两个响鼻,没羞没臊地贴上身来,拿它的大头在聂清臣身上小狗似地蹭个不停,惹得聂清臣一阵厌烦,挥手将它甩过一边,没好气地斥道:“去去去,少来这般蹬鼻子上脸的,我的书呢?还有行李!”
那黑驴忙屁颠屁颠地领着二人往里走,转过弯后,里面却是一处丈许见方的石洞,光线竟似比前面的洞穴更明亮些,地上依然铺着干草,但是更厚更软。
原来这石洞斜上方开有一个尺许大小的通风口,呼呼北风由此灌入,使得这处洞穴里空气流转通畅,没有丝毫污秽**的气息。慕容慈忍不住咯咯笑道:“公子,你这黑驴倒还真懂得享受,比你可强得太多。”那黑驴登时大生知己之感,忙不迭地凑到她身前,挤眉弄眼的,甚是欢喜雀跃。
聂清臣冷哼道:“它就是喜欢卖弄这般小聪明,你可别被它蒙骗了。”聂清臣四下察看,终于发现自己的那副驮架正齐齐整整地安放在石洞角落里,上面甚至还覆有一些干草枯枝,想来必是这黑驴又在卖弄它的小聪明了。
聂清臣一声欢呼,飞身掠了过去,抢先抓过那一担小小书架,粗略翻了一遍,所幸收藏的那些古书一本不差,于是情不自禁地又欢呼了一声。再看行李也是样样俱全,这才安下心来,笑着说道:“憨货,这事儿办得不错,看来想把你做成驴肉火烧,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那黑驴摇头晃脑,得意非凡,又似是对聂清臣的话嗤之以鼻,聂清臣一阵心烦,举手作势欲打,它便一转身,藏在了慕容慈身后。
慕容慈忍俊不禁地说道:“你怎么看见它就变得凶巴巴的?它很不错啊,至少没弄丢你的书和行李,还帮你赶跑了恶狼。”聂清臣苦笑道:“你不懂,它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对它客气不得的。”
天色渐晚,北风犹烈,两人便决意在这洞穴歇息一晚后,明日再出发渭城。当下慕容留在洞穴里收拾铺盖行李,聂清臣自告奋勇地出洞捕猎野味,而那黑驴也接到了一个光荣的任务,杵在洞穴口充当门神将军,省得那些不长眼的山驴子进洞来纠缠不清。
不多时,聂清臣便拎着两只野兔打转回来,取过慕容的小匕首,在洞口就着雪水洗剥干净。慕容早生起了熊熊篝火,两人将兔肉串在一根松枝之上,在火堆上烧烤,兔油落在火堆之中,发出嗤嗤之声,香气一阵阵地冒出。慕容望着火堆中冒起的青烟,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黑栖身的石洞很不错,公子拎回的兔子也很肥美,就是少了一样东西,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聂清臣有些不解,问道:“小黑?你该不是指的是那头憨货吧?”慕容朝那黑驴努了努嘴,回道:“是啊,你看它一身毛皮黑得发亮,偏生又机灵乖巧得紧,以后就叫它小黑啦,别成天憨货、憨货的,多难听!”
那黑驴原本懒洋洋地躺在一边烤火,此时突然听到慕容慈开口夸它,登时像偷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同时张开,顿觉舒坦无比。它得意洋洋地冲着聂清臣连翻白眼,聊以鄙夷聂清臣的见识浅薄与出言不逊。
聂清臣懒得搭理,突地拿眼一横,那黑驴立马服服帖帖地蜷缩回地上,再也不敢瑟瑟。聂清臣道:“叫不叫小黑,咱们另当别论,但不知你觉得少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