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里，丫环告诉我，说董老先生到访。自从上次吃了那老匹夫的恶气，我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心口发堵。
我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那老儿正在点评秋水新完成的一幅画。
“你这幅画线条圆润细长，披麻皴用的是极好的，并以焦墨苔点，更在山顶上多累矾头，水边岩下布以烟云岚气，以通密林群峰的壅塞之气，明润郁葱，颇有些巨然的味道。不过结体过于工整，终难脱脂粉之气。”
“老师所言极是。学生画完之后也有此感，不过毕竟是女儿家，如无脂粉气倒也显得少了些情趣。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老家伙搂着山羊胡子不住点头称是，接着又象李福报帐一般唠叨了半天作画的技巧。
董寿朋一走，我立即跳在屋子，拉了秋水道，“作了半天画，想你也累了，不如出去玩。”
“改日吧，刚才老师拿来一幅范宽的《雪山萧寺图》。这幅画老师爱惜的很，只肯让我观赏一日，明日便要取回。”
“不如给他银子，让他把画卖给我们。”
“老师爱此画如命，想是不会答应的。况君子不夺人之美，还是不要让老师为难了。”
“君子？”我哈哈大笑，“我从来不是个君子，我只是个败家子，此子非彼子也。而且我就算到了天边，也不会如同某人，能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你，”秋水听到我的取笑，抓起镇纸就要掷，忽然羞涩一笑停了下来，正颜道，“莫要胡闹了，你要觉得闷，便出去走走，倘留在这儿，就静静地看我画画好了。”
我早听说那老儿有幅范宽的画，平常求他拿出来一看都不肯，今日竟然亲自送来，可见他对这个弟子是极为喜爱。万幸他不象买买提大叔，如果他象买买提大叔那样说：“青蛙只有在池塘里才能游泳，这不是一棵长在大漠的苗子，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象水葫芦那样疯长。”倒也有趣的紧。不过，秋水今天没有穿绿衣服，穿的是鹅黄色的衫儿，所以不象青蛙，倒更象一个黄鹂。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我象刚进私塾的小孩子那样拖着长腔，摇头晃脑地高声念着。
说到船，我倒想起西湖来，如此晴好天气，若是到西湖边的“楼外楼”，叫一个正宗的西湖清蒸鲤鱼，青的葱丝，红红的辣椒丝，肥白鲜嫩的鱼肉，想到这儿，我仿佛闻到清蒸鲤鱼扑鼻的香气，我咽了一下口水，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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