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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罗天大醮(1 / 2)

白银令 瘦生 更新时间 2020-08-24

 溽暑末,人还是动辄微汗。且说救匪那夜,齐汝海服侍老太师卧到躺椅上后,自己就近拣了把椅子坐定。老太师阖上眼帘禀退所有婢仆,缄口不语,浑似睡狮。

齐汝海等不来话,只好主动问:“您老叫我进来,是有什么吩咐吗?”老人岿然不动,齐汝海心力难济,“父亲,您老每次训示总叫我们猜来猜去,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您究竟想让我们猜到什么时候去?”

死寂中一声低啸:“清清白白的人不做,非要当走夜路的鬼!”

齐汝海被这声沉雷震得抖了抖,转瞬恶眉,心觉正是因理念不合,父子二人才无法同气联袂。他不服气地道:“不是我顶撞您,夜路水路都是路,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我不觉得我走错。”

老太师铁血沙场功勋卓著,论气场齐汝海不敌他一半,但若论理,他断然辩不过这位饱读诗书的儿子,遂怅然一叹:“罢了,罢了,父子之间不责善呐。”言讫他再次沉默,就在齐汝海失去耐心时,破空又是一句,“知道为父,为何将婉儿嫁给恭王?”

齐汝海心说婉儿嫁入东宫逾三年,今儿个旧事重提还真出人意料,不解其意,只好凝神静听。

老太师:“当初,陛下本想将她赐婚襄王,也好在襄王推拒了,不然,爹还得厚着老脸去婉辞这桩姻亲。”

闻此,齐汝海大感诧异:“为何?襄王爷如日中天,能量远超东宫,您老为何要拒绝这门姻亲?”

老太师再度阖眼,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位儿子目光短浅却自命不凡的模样。老人沉默一阵复又睁眼,手指头戳着躺椅略显激动道:“齐家三代受恩大明,只知忠君事主,任何时候眼里只有一轮红日。储君博弈,齐家不掺更不赌!”

齐汝海干笑一声,竟不以为然道:“那为何又将您孙女送去东宫?东宫不正是漩涡中心!”

皤皤国老被气得矗然坐直:“几时你能改掉浑身刚愎自用的臭毛病?带着两个兄弟,领着亲生儿子,一门心思往邪路上走,斜坡下滚,却无暇停足认真去想你爹我说过的话。”

“您老说过的话那么多,儿子不见得每句都要记录本上。”齐汝海对这位年近九十的老父亲也是爱之深恨之切,齐家老少无时无刻不荫庇于其太师光环下,享尽荣华便利,可惜这位昔日开国元勋,越老越迂腐越糊涂,完全不通情理,甚至于碍手碍脚。

可惜了这位自诩谙熟世故人情、饱读圣贤经略的聪明人,根本不知,什么是“人间重晚晴”。

“孽障啊,不测亡身还害子啊。”老人瞪着他苍须直抖。

“‘鱼生于水,死于水;木生于土,死于土;人生于道,死于道。’这是儿子孙子们的选择。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也不能操尽后世心。”

老太师被话茬子顶得坐不是坐躺不是躺,似一只老猫斜躬在椅子上,但他毕竟上年纪了,如此坐姿难以久持,末了自个慢腾腾扶着扶手再躺回去。齐汝海的话冠冕堂皇,却也只是卫道者追求心中真理的强辩之词,老人不想再同他干辩,何况,老子几时能拗过儿子,一如儿子从来没拗过他老子一样。老人躺平后,怔怔望着屋顶恢复慈温:“还记得我说过,当年我曾协助一人,逃离了深宫么?”

“什么人?这和现在论的储位之争有关吗?”

“从深宫里逃出去的,还能有谁?”

齐汝海垂眸细思,突然灵台乍明:“洛妃?您是说,当年您匡助了洛妃出宫?”

老太师怅然一叹:“我也只是刚巧赶上罢了。洛妃从冷宫逃离那晚,我正好面完圣,又见罢太后老祖宗出宫。她逃出后宫时,在前朝被一群侍卫当成了出逃宫女,围追于宫墙角落,恰巧我的轿子经过,我心一软就让她钻进了轿里,幸好你爹够资格在宫内乘轿,也幸好你爹的轿子无人敢翻,那些侍卫询问几句就去了他处,洛妃呢,就这么被我带出了宫。”老人苦涩一笑,“几天后我才知道,我救助的这个‘宫女’竟是冠绝六宫的洛妃。实话说,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是洛妃,也许根本不敢让她钻入我的轿子啊。”

齐汝海哪顾得上他爹的怅惘,急欲拎清旧事:“不是说当年,襄助洛妃出逃的是温嫔么?”

“那只是个由头,想想温嫔的父亲是谁?”

“温献。”齐汝海若有所悟。

“傅砚石、温献、晁荣,当年闹腾最厉害的几个人,陛下以此为由将温嫔直接杖毙,就是为了给温献他们敲警钟,让他们不要再闹,可惜啊,他们不听,不听啊,好好几个干吏就那么……”

齐汝海再次截断老人伤绪:“襄助洛妃的是您,所以,我们齐府于襄王府,有天恩。”

老太师仍旧怔怔盯着屋顶:“若非如此,就你们这些年暗室欺心,和通汇钱庄别苗头抢生意的事,不够襄王府捏垮你?”齐汝海面浮微笑,表情诡异,整个人半明半昧,正要接话,老太师一瓢凉水又兜头浇下:“但天大的恩也是我的恩,我活着,情面难却你们没事,我死了,烟消云散,也难指责人家薄情寡义。我不管你汲汲营营,究竟为什么和那些人纠缠一起,现在立马收手,停止所有动作,补牢顾犬回头不晚,否则,梁道乾就是齐家的丧命钟。”

齐汝海面色一凛:“物骨生死,全然在己。丧不丧命,可不由人说了算。”

老太师用尽最后气力,恨声道:“将婉儿嫁给太子,就是想着,将来不管是襄王还是太子御极,我们齐家这份福荫都不动摇,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齐汝海:“就是因为明白,儿子才如此费尽心机。”他胜券在握地笑了笑,“如此一来,有朝一日,不管鹿死谁手,我们齐家都能保住这份荣耀不是嘛?而一旦我们堵赢了,这份荣耀将更加闪耀!”

老太师闭上眼再未吭声,谈话就此打止,齐汝海见老爷子开始盹寐,嘀咕句“话不投机”负气离开,然被老爷子这么一激,闪过脑海的那几个形迹可疑的护院便被抛诸九霄,再等想起来时,已是明日黄花。

翌日早,谭宓将事情来龙去脉报呈明皇时,王惊诧莫名的,也正是谭宓最为震诧的:齐汝海这大头海匪,为何偏偏被廉衡救了呢?然而既成事实,其人就是好巧不巧被连日蹲守户部、披星戴月查账本的少年郎在归府路上给救跑咯!

廉衡能看到齐汝海的脏心烂肺,明皇更能,但他对这些皇亲国戚能忍则忍,毕竟他要靠这些宗亲维系皇权维护王位。齐汝海平素再贪再暴,也仅限剥民,如今窝藏梁道乾概念可就斗转了,王必然要站出来憾威。因而他才会命令谭宓守口如瓶,从而放空齐汝海,静等廉衡这觅缝钻头钻眼子生蛆。

然而直待第二日第三日第五日,也不见这大钻头上折子,王甚感不悦,召来谭宓问:“他怎么没动静?救走这么大一个海匪,不该给朕一个交代?他也要窝藏不成?”

谭宓伏首道:“依微臣看,驸马爷在等,时则动,不时则静,他这是在屯雷呢。”

明皇忽而饶有意趣:“你对他一嚬一笑倒非常了解嘛。”

“臣不敢。”

“朕免了你僭越之罪,只管据实评价,不要有藏,我倒很想听听你这位不涉党争的明镜司司监,如何中立看待这位额附的?”

“是。”谭宓躬了躬身,双腿绷直道,“一如风评,他才华横溢胆识过人。不过微臣最佩服他的,不是他的才情,而是他的平衡力,能在襄王府和东宫之间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绝对手握智珠,同时要磊落光明。此外,不管近期桩桩件件与他有无直接关联,他都很聪明地在每件事里渗进了他的目的,不瞒陛下,微臣甚至觉得他在牵着所有人朝某个方向走,他在秘密准备着一场盛大的罗天大醮。”

明皇面色和悦,语气却异常砭骨:“继续说。”

“被祭祀者,目前尚难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主持祭祀的人,将是陛下您。”

一听自己还是最后收盘人,王的脸色立马又明媚起来,看似简单的微妙变化,却如实刻画了一个有血有肉却无情无义、很少以恕道待人的王。

明皇:“那你以为,朕会由他举行这场大醮吗?”

谭宓躬答:“没有陛下允准,他根本走不到现在。”

王哈哈大笑,笑容满足又意味深长:“他要将梁道乾转交于谁、意欲何为,都莫要拦着,更要密切留意其他给他使绊子的人。”

“是。”

“齐汝海?朕倒小瞧了他!他把梁道乾窝藏半年做什么?梁道乾手里有何砝码谁人不知?八万匪军,他想干什么?是蚍蜉妄想撼树,还是他在替什么人干什么?都给朕查清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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