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天明。
司空绝伦才睁开眼睛。
释净川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药。
“这是最后一碗药了。喝了它，你的内伤都会好了，只是，你的武功，我没办法再恢复了。”释净川说道。
司空绝伦回道：“没有关系，我也再不想过那种杀戮的生活了。”
她抬头看着他，享受着他的平静，无时不刻的平静。
“希望你回去以后也一直如此吧。”释净川说道。
“什么？回去？回哪里？你不是说我可以一直留在这般若禅院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离开。”司空绝伦有些惊慌了。
释净川看着她，说道：“你的尘缘未了。”
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就注定了司空绝伦还要回到俗世上去。
司空绝伦现在已是白日的样子了，已没有夜晚那般的妩媚形态。于是愧疚的说道：“净川师父是因为绝伦在这里会打扰师父清修吗？”
释净川睁开眼睛，眼神干净而明亮。
打扰？自是打扰。
“不是的，你只是因为中毒了。”释净川说道。
“净川师父，你，你……讨厌我吗？”司空绝伦红着脸轻咬嘴唇问道。
释净川看了看她，心里有些难过。原来只有中毒之后，她才会依恋自己，而清醒的时候，僧俗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感竟是那样的分明。
司空绝伦是依恋他的，却不只是中毒之后，可是，清醒之后，眼前的男子，却是她永远不会亵渎的。
释净川摇了摇头。
“今天不参禅了，这里的柴快用完了，我出去砍柴。”释净川再一次转身走了出去。
他从来都不可以迷恋人世温存，人世温存也从来都不属于他，从他决定穿上僧衣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舍弃一切。
释净川在山中砍柴，听着虫鸣鸟叫，抬头望望山间明日，百里晴空。那样的清净自然，却扫不清楚那般若禅院中的姹紫嫣红。
乱了，真的乱了。
阿弥陀佛。释净川闭目念叨。
释净川背着刚刚砍回来的一整背篓的柴火走回般若禅院，抬眼却看到司空绝伦在院中劈柴，看样子很是费力。
释净川把身后的背篓放在了院子中的角落里，从她身后靠近，轻声说道：“我来吧。”
司空绝伦似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不时受到了惊吓，手中的斧子一偏，扶着柴的手便略微擦出一道血痕，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释净川听闻此声，连忙把她的身子拉过来，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仔细查看。
司空绝伦抬眼，打量着此时担心她的释净川。
释净川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抬头却与司空绝伦四目相对。
突然觉得很不自在，释净川放开了手，往屋里走去，背对着她说了一句：“不必做了，屋子里有药，包扎一下，这些事我来做吧。”
司空绝伦看了很久释净川的身影，却并没有跟上去。
释净川在佛前诵经，许久都没有发觉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大概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释净川睁开眼睛才发觉了这一切，便出去看司空绝伦，只见她竟然在烧饭，此时的样子稍显了几分狼狈。
她岂是做的了这些事的？
可是，这样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释净川有些不解。
一顿简单的素斋，很是平常，却是司空绝伦用心之作。不知怎的，竟比自己平日做的多了几分味道。
又是贪欲作祟。
吃过饭后，司空绝伦才步入正题。
“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净川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人陪。”
明光如水。
司空绝伦有些气馁。
突然又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坚毅的起身，跪在了释净川经常跪拜的那个垫子上，就跪在佛前，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割掉了自己一缕乌亮的青丝。说道：“那么，就请净川师父为司空绝伦落发，我也要出家为尼，此生，在此清修，远离红尘是非，与师父一起参禅觉悟。”
释净川有些迟疑。
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看破，自在，放下吗？”
司空绝伦扭过头，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释净川接着说道：“只有看破，自在，放下，才可以清净，平等，正觉。你若是真有心，佛菩萨不会在意你是什么身份的。”
“可是，我信的不是佛菩萨，我信的是你……”司空绝伦有些胆怯的问道。
释净川沉默了。
司空绝伦失落的坐下，一滴泪水滑落。
缓缓说道：“净川师父，绝伦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不想再回到红尘俗世当中去了。我知道，我在这里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绝伦是个一身罪孽的人，没有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了。是你让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清净美好，那是司空绝伦渴望而不可及的生活，若真能一世安稳，绝伦不惜舍去三千青丝，斩断三千烦恼，和你一样，一世清修。”
这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只是，真的要这样吗？
释净川知道她此生的路并未走尽。
是应该要顺其自然，还是要擅改命运。
释净川犹豫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司空绝伦的命运，因为心疼才会有此动摇。
可是自己一个方外之人，真的可以插手红尘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