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不再是湛蓝,披上了一层昏黄的外衣。红绿灯变换着,此时我与燕子在等待绿灯亮的那一刻。行人匆匆忙忙,燕子有些困意了,我与她一前一后走着,她那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与我平行。没有任何言语,她径直往前走,我沉默着走在她身后。小泽和小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燕子回家后便去洗浴了。我无视小泽如何挤眉弄眼,置若罔闻的坐在沙发一旁,丝毫不顾自己是否成为了电灯泡。小兰对我笑了笑,便起身回了卧室。我很难想象小兰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会喜欢上小泽,就如同我吃西瓜时,竟然吞下了整块西瓜皮一样。
“工作怎样?”小泽嘿嘿笑着说。
“还行,应该比你打算介绍给我的工作轻松吧。”我说。
“这倒是事实。”他说,“不过为什么你要用‘应该’这个词。”
“这个词修饰你,恰好。”
小泽白了我一眼,将桌上的一瓶拉罐用力拉开,发出“嘭”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不过他并不打算给我喝,自己狠狠喝上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嗝。“你知道么,我一直把你的话当成是喝汽水。”他放下手中的拉罐,看着我说。
“不管怎样,它终究会被排出来。”我说。
“嘿嘿,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这都被你知道了。”他嘿嘿一笑,那笑容很坏很得瑟,也很熟悉。就如同小时候他把我推进水塘里,自己站在岸边看在水里挣扎的我,没心没肺的笑是一样的。
“我没住进你心里么?”我有点惊讶,如果说我是他肚里蛔虫,那么,他的肚子得有多大。
“额,你想多了吧。”他又喝了一口汽水,接着又长长吐了一口气,“我心里地方小,容不下你的。你还是来我胃里吧,不管多大,都能消化。”
“得了吧,算了吧,够了吧。”我说,“谁不知道你有胃病啊,这能进去么?进去了还不得真的被你排出来,排不出来不也得感染上什么疾病?”
“哎,你这什么话,这话说的让我生气了啊,这不明显的是在嫌弃我么?”小泽说着,整张脸变得有些严肃,但我知道,那并不是忧伤。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可以选择将我先前说过的话再加以修辞么?让你彻底明白,我说的全是事实,而且,这压根就谈不上嫌弃。”我笑着说,这倒是真的,不管小泽以前如何邋遢,我还真的压根就没嫌弃过他。
“去你的。”他笑了笑,“不过说真的,我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
“嗯,一年零三个月十五天。”我回答。
“额,记这么清楚干嘛?难道你是如此的舍不得我?”小泽一脸惊讶,做些自我感觉很是感动的样子。
“不是,你走的时候找我借的十元钱到目前为止仍没有还我。”我记得很清楚,他的确做过这件事,而且还说每天涨一毛的利息,那么算下来,我也有一笔不少的收入了。
“额,你肯定记错了。”小泽很是肯定的说,“当初是你还我的,不是我借,是你还我。嗯,的确是你还我。没错,就是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思索,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当小泽重复说出几个“是”的时候,他一定是在找方法逃避让他尴尬的事。
我不再言语,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却只能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看到街角转弯处的路灯,在城市里,它们都是一样的,散发出暗黄的光芒,守护路人的梦乡。窗帘间隙中那陌生的路灯,像极了我家楼下的那盏,一样高,一样的颜色。不同的是,我不认识它,它也不知道我。小泽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打着呼噜,让本是安静的客厅变得有些旋律。
燕子和小兰也关了卧室的灯,大多数人都睡了,但对于有些人来讲,白天黑夜其实没什么差别,双眼一闭白天就是黑夜。子树的卧室,电脑一直在运转,偶尔会传出几声用力敲打键盘的声音。我蹑手蹑脚的走近他的房门,怕声音太大弄醒了打着呼噜的小泽。轻轻敲了敲子树的房门,我便走了进去。
他看了看我,小声的说,“还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来自这台轰鸣的电脑。我在书桌旁边坐下,除了床,也就只有这里可以坐的了。
子树在写稿子,他的头微微扬起,偏着脑袋,沉思一会,然后双眼就盯着电脑屏幕,并不看键盘,双手迅速敲打出脑海中所想出的字符。每隔五分钟,他又会如此,头微扬,思索一分钟左右。我离他很远,所以我只能看见电脑上他所打的文字越来越多,但内容我并没有看清楚。十五分钟后,他伸一下懒腰,然后便起身打来卧室的灯,接着又出了卧室。我打量着他的卧室,这个他暂时居住的家。房间摆设很少,房门对着的是一扇窗,落地窗帘捆绑着立在一旁。窗台上有三个盆栽,一个种着芦荟,一个种着仙人掌,还有一盆种着一株兰花。窗台下右边便是电脑以及一些插头,左边便是一个小衣柜,床是横摆着紧靠衣柜的。书桌就在门的右边,桌子紧靠着墙,桌上有一支钢笔,一盏台灯,几本散乱的书。本来并不是很大的房子,在这些简易的设计下,挪出了很多空间,倒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子树拿着两瓶水进了卧室,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并将右手中的那瓶水递给了我。水是冰镇过了的,冰冷的感觉穿透我的手掌传达至我的脑海里。我的毛孔能感受到,水被融化后的模样和动作。
子树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还是冰镇了的纯净水好喝,真解渴。”说着他将瓶盖盖上,但又犹豫了一下,又拧开瓶盖,把玩在手心中。“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睡不着而已。”我说。
“额,原来是寂寞让我陪伴你呀。”他笑了笑。
“并不是如此,只是睡不着。”我说。
“只是睡不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有心事,对吧。”
“这是你的猜测么?”我说,他让我想起了那家咖啡店里的男孩,他也如此猜测过。
“不算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了出来。”他说。
他们都说从我眼睛里看到了这些,可我自己并没有任何察觉。这可能是为什么我只能看见他们,而不能看见自己一样。我总认为自己伪装的够好了,其实早已暴露无遗,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当我问你是否有心事的时候。”他继续说,“你的眼神很平淡,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眼神没有闪烁,眼珠也没有转动。我就猜测你可能是经常面对这个问题,导致对这个问题变得有些麻木,有些习以为常了。就好比,你不会惊讶电饭煲里能煮出香喷喷的大米饭一样。而且,重要的是,你说的几句话里,前半句有些否定,后半句却是极为肯定。喜欢这样说话的人,往往会有心事。”
“这么说来,你也有。”我说,子树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然后,我们俩相视一笑。
“我这算是把自己卖了么?”他笑着说。
“不算是,算是坦诚相待吧。”我说。
“坦诚相待么。”他说着,示意我往身后的墙上看,书桌的正上当的墙上有一个相框,是燕子,小兰以及子树三人的合照。照片应该照了很久了,三个人脸上的稚嫩还没有完全褪去。燕子站在最中间,小兰在右边,子树站在左边。
“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有价值?”他突然问。
“自己的付出得到相应的回报,这便是价值。”我说。
“一定要有回报,才算是有价值么?”他问。
“至少有价值的事物,它应该有一定用处。”我想了想,回答道。
“这是必然。”他笑了笑,在一旁坐下,“其实,我们所期待、所守护的,便是最有价值的。”
“的确如此。”我说,我一直认为我与晓之间的那并不短暂的爱情,便是最有价值的。因此,我将它固执的小心珍藏,细心妥放在心里深处。
“我一直守护这份对于我来说,最有意义和价值的感情。”他回忆着,脸上充满甜蜜,“我们三个来自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村庄,而且我们还是邻居。小兰,是我堂姐。”